姜勤夫妇以为,我是被人遗弃在她们家门口的,可事实上,我的出现只是蓄意安排的一场戏;就连她们的死也是魏芸的谋划——可惜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这一点。
现在想来,姜勤夫妇对我发自肺腑的疼爱,哪怕存着对亲生女儿的移情作用,却也算得上是弥足珍贵了——至少在我遇到她以前,一直都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不计回报爱着我的人了。
七岁时,也就是被姜勤夫妇收养的的第二年,她们意外身亡,府里人丁单薄,逃的逃,散的散,只剩下一个老仆和一个小厮。
随后,我就被名正言顺地接到了老仆的故乡——白云谷。
那时白云谷还不是有名的毒医居所,也没有弟子数重,只有几座不起眼的茅草房和隐居在此的人们。
为首之人魏芸,乃是我的生母邝忻琪的贴身护卫,也是一名杏林圣手。
当年永嘉帝邝云薇夺宫成功,将我的祖母邝云菲贬为僖王,她的女儿们也几乎除了干净,最后留下的仅有我母亲邝忻琪一脉。
而我的母亲自小体弱多病,在我出生后不久便驾鹤西去。
自打我懂事起,芸姨便告诉我:我是永乐帝硕果仅存的血脉,也是光复正统的最后希望。
我的出生是上天注定,是先祖的不甘托愿,而我这一生的责任和意义,就是重登大宝,夺回属于我这一支的荣耀。
为了这个目标,我要拼尽全力,哪怕在我内心深处,一直都深深地抗拒着这一切。
可是我不能辜负为联络布置人脉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的芸姨,不能辜负为我调理身子废寝忘食、以身试药的魏舒,更不能辜负每个清晨和夜晚都在先人的牌位前立下的重誓。
我只能辜负我自己。
十二岁以后,我带着老仆和小厮离开了白云谷,回到了观澜城,买下一座小院,一边分析着朝中的局势,一边与威远军中姜勤的旧部熟络走动了起来。
花了两年的时间,姜勤之女姜灼的名字已经逐渐被中下级的武官们知晓。
十四岁时,我参加了威远军。
借着云麾将军之女的名头,校尉对我照顾有加;凭着努力,我晋升得很快,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从军队里脱颖而出,被长官推荐加入了禁军。
半年以后,终于让禁卫统领注意到我。
而我的计划,也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早些时候,我就见过邝希晴的画像——只当我们有几分相似,然而见了真人才知,竟然相像至斯,若是我与她穿上一样的衣服,再稍作打扮,怕是只有极为亲近的人才能分辨出来。
这一点固然会成为她对我忌惮的理由,却也同样是我一步登天的机会——在我被禁卫统领举荐面圣的时候,我知道,这个机会来了。
很显然,禁卫统领想让我成为皇帝的替身,这大概是每一个帝王都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是保命的底牌,没有人能拒绝,邝希晴也不例外。
她高高在上地坐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提着一些不咸不淡的问题,却始终在观察着我的反应,良久,她微微点头,示意我离开。
第二日,我便正式成为了她的贴身禁卫。
我知道,她肯定了我作为她的替身的资格,有意将我带在她的身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更好地模仿她,这同样也是对我的一种试探与考验——若是我有什么差错或异动,她随时都会将我除掉。
所以说,这是一步险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我在邝希晴身边只呆了小半个月,便教那个骄横跋扈的小霸王掳了去。
没错,不由分说地,像是山贼强抢良家似地……掳了去。
其实初见时,我对她是惊艳的,正如她见我时的震撼,不过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诉她。
她并不如传闻中那样面目可憎,反倒是生得一副清纯娇媚的模样,柔柔弱弱,我见犹怜,只有在那双眼睛不带丝毫感情地看过来时,才觉得像是被什么凶戾的猛兽盯上似的,从骨子里透出阵阵凉意。
“你叫什么?”她手中把玩着一根皮鞭,围着我转了半圈,漫不经心地问道。
“御前禁卫姜灼,见过凌王殿下。”尽管双手被吊起,身上也只剩了一件单薄的白衫,我心中却是无比冷静——越到危机时,越要镇定。
看她这幅架势,皮肉之苦大底是免不了的,不过应该还不会要了我的性命。
我这身子从小浸淫珍贵药材,恢复力惊人,只要伤不致命,便无大碍。
“你可知道,本王为何要将你抓来?”她执鞭挑起我的下巴,笑得不怀好意。
“恕姜灼驽钝,不解殿下深意。”她凑得那么近,近到我能看见她纤长的睫毛,闻到她身上的甜香——这么恶劣的性子,想不到却带着一股好闻的味道。
“因为你这张脸……教本王,讨厌得紧!”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阴鸷起来,长鞭一抖便狠狠地抽在我的肩上。
“啪”地一声闷响,我不由蹙眉:从这力度来看,可能会留下血痕吧。
“就凭你,也配顶着这张脸么?”她冷笑着,又挥了一鞭。
——听起来,她是因为我与邝希晴长得像便迁怒于我么?
莫非她对邝希晴恨之入骨?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可以加以利用。
借着思考来转移注意力,忽略身上的痛楚,我闭上眼,默默等待她发泄完毕。
这时,就听她忽然哽咽着叫了一声“皇姐”,挥鞭子的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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