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骗孩子的话,双双自小就听过。她不屑地一撇嘴,答着陈大道:“这算什么!换作是我,现挖出来现往嘴里塞。咯吱咯吱的,现嚼!那才叫吃个新鲜呢!”
她的彪悍,立时引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开面馆的刘叔哈哈笑话着陈大道:“陈哥也真是,明知道她就是个贼大胆儿,竟还想吓唬她?!”又弯腰逗着雷寅双道:“哎呦,才刚怎么忘了?我们去抓人贩子的时候,该带上这只小老虎的。不定她一个人就能抓住那一伙人了。”
雷寅双岂能听不出他的调侃之意,不满地一巴掌拍开他向她头顶伸来的手,回头扯着姚爷爷的胳膊道:“我要跟你一起去!”又道,“我救回来的那个孩子,他这会儿伤了脚,动不得,我怎么着也得帮他打听打听他的父母家乡啊!”
姚爷立时道:“正是呢,我问你,你们一个个都跑出来看热闹了,屋里谁陪着那孩子呢?他才刚逢着这样的大难,身上还受着伤,又人生地不熟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雷寅双的神情。
果然,雷寅双不自在了。她闪烁着眼躲开姚爷的注视,心下忍不住一阵内疚。听着门外的热闹,她只顾着去看热闹了,竟把那孩子忘了个一干二净。
“应该……”她犹豫道,“三姐和小静姐姐会陪着他的吧……”
“你肯定?”姚爷爷问。
雷寅双纠结地眨了一下眼,到底不能肯定,便松开了姚爷爷的手,道:“那我还是回去看看吧。”——她爹说过,一个人做事要有始有终。人是她救回来的,那她就得对他负责到底。
“我、我回去看看。”她松开姚爷爷,掉头往巷子里奔去。
姚爷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
陈大也看着她的背影,对姚爷笑道:“我一直当这小老虎心里盛不住事儿的,却再想不到,她想骗人时,竟也能装得那么像。若不是姚医你说,我还真当她背回来的那个孩子是你家三姐了。”
“是啊是啊,我们竟也都没能认得出来……”
“那孩子什么来历?”
众人一边往镇公所的方向过去,一边问着姚爷爷有关那个孩子的事。
姚爷道:“不太清楚呢。那孩子被吓得够呛,好像得失魂症了。”
“什么叫失魂症?”有人问。
“就是不记事儿了。”略知道一些详情的,便主动给那不知道的解着惑,“以咱虎爷编的新词儿,又叫失忆——失去记忆。就是你连你自个儿叫什么,爹娘是谁,全都不记得了。”
“哦,怪可怜的……那可是永远都想不起来了,还是只这么一会会儿?”
……
且不说走远了的人们如何议论着“那个得了失魂症的可怜孩子”,只说雷寅双跑回王家,一进门,便只见满院寂寂,果真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她推门进了正屋,一抬头,就只见江苇青正垂着头,乖乖坐在竹榻边,竟还是她离开时的那个姿势——就好像他们跑出去之后,这屋里的时间给冻结住了一般。
那一刻,雷寅双忽然就有种古怪的感觉。就仿佛这孩子十分脆弱,只要她用力一眨眼,他便会随着她眨眼所带起的微风,化作点点粉末,消失在那抹映在他背上的阳光里一般。
就在她怔忡这际,那孩子忽然动了。他回头看向她,然后,唇边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来。那苍白的唇间,微微露出两颗洁白的门牙,不禁叫雷寅双又一次把他跟小白兔联想到了一处。
直到这时,雷寅双才敢眨眼。于是她补偿似的,看着那孩子用力眨了两下眼,然后对他笑道:“现在你不用怕了,人贩子都捉住了。”
江苇青并不怎么关心那几个人贩子。雷寅双等人跑出去后,他一个人坐在寂静的屋里,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仔细梳理了一回。虽然对于怎么又回到了十岁年纪,他仍是不得要领,却已经在脑海里把他的处境,以及他将要面临的种种问题,全都理了个头绪。
显然,他之所以被拐,是有人有心指使的。而那指使之人,未必有那种好心要留他一命。不定是人贩子自己起了贪念,见他长得好,没舍得杀掉他,想要把他贩到南方去再赚上一笔——要知道,自古以来南方就有豢养娈童的习俗。
至于以后……
若事情的发展仍如他上一个十岁时那样,那么不出三五天,他哥哥江承平便会带着侯府的人追来,然后把他领回去。不等回到京城,江承平便会找来一个大夫替他看脚……然后,等他回到京城后,会因为脚上的残疾而变得愈加颓靡,愈加地放纵自己,以至于他那原本就不好的名声变得更加不堪,最后导致连太后和他的皇帝舅舅都对他失望透顶,再不愿意相信于他……
若他不做些努力,那么,这将就是他的未来。
江苇青低头看着他的右脚,然后默默捏紧拳头。以前他曾无数次地跟自己说,如果他的脚是好的,他将会如何如何,他将再不这样颓废……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一切都不过是他放纵自己的借口。他的颓靡,跟他的脚是不是瘸了,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他想振作起来,便是缺了一条腿,他照样能振作起来。而如果他不想站起来,或者周围的人不希望看到他站起来,那么健康地活着回去,只怕最后仍然会被养成前世那个浑浑噩噩的他……
何况……
刀子刺进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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