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从八公山回至军营,已是申时之后。
寿春城外,大军正在攻城。
自打奇袭得手,在正阳架设浮桥过了淮水,到得寿春城外,百战军攻城已经数日,而寿春城始终不动如山,吴军将士士气高昂、作战英勇,全然没有因为唐军突然大举袭来,而显得慌乱惊骇。
李从璟在军阵前立马,观望城池攻防战许久,指着城池对左右道:“孤观寿春城,防御完备,器械齐整,俨然一座雄城。当此之际,吴军处变不惊,御敌章法有度,完全没有自乱阵脚,可见守城之将必非庸人。我大唐骁勇攻城拔寨无数,去岁定两川,今岁平契丹,还未有一座城池,能在唐军猛攻数日的情况下,仍能纹丝不动的。这高审思,的确不同凡响。”
高审思,即是寿春守将。
全身披挂的孟平就在李从璟身旁,这时道:“前时我军在正阳搭建浮桥,抢渡淮水,将士渡河还未过半,而有两千余吴军大举杀来,当其时也,末将尚未渡河,也亏得是先锋赵弘殷、安重荣奋躯力战,这才杀退吴军,保得大军成功渡河。”
他扶了一下兜鍪,“观当日交战情况,吴军并不如我军善战。寿春城驻扎的守军,名为神武军,有将士万余,若其先失一阵后仍敢出城迎战,末将有把握一举将其击溃。但高审思见我军大举袭来,并未出征迎战,而是甘愿咽下败果,稳稳踞城而守,这就显出其人胸襟、灼见了。”
李从璟笑道:“能让我百战军主将高看一眼的将领,的确不容小觑。”
莫离在马背上摇着折扇,“高审思此人,离略知一二。”
他既是军师,要出谋划策,当然对敌将了解的会比较多,军情处收集的资料,多半都已进了他的肚子。
前方激战正酣,莫离徐徐道来,“高审思此人,骁勇善战不提,难得的是沉稳老练,年少时跟随吴武王征战南北,屡有战功。徐知诰得势后,对其很是倚重,前些时候拜其为神武统军,出镇寿州。”
“自到镇以来,高审思整顿军防,修缮工事,时时警备。有人曾谓之曰:以公威略,守坚城,何大惧邪。高审思却回答道:事变无常,不可不未雨绸缪以防万一。”莫离嗟叹一声,“其人既有勇略,又兼行事缜密至此,今番若非杨吴战略失当,而百战军又出其不意突袭而至,我大军焉能顺利渡河而临城?”
李从璟望城而叹,“如此人物,举世少见啊!”眼露沉思之色。
史书有记载:“保大(南唐中主李璟年号)末,周人来侵,诸郡往往一鼓而下,惟寿州能坚守,以世宗(柴荣)英武,将士皆精练,然逾年极兵力,不可取,虽刘仁赡善守,亦审思之遗续也。”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周世宗之所以逾年攻不下寿州,不仅因为刘仁赡守城有道,也因为高审思早前就将城防经营的滴水不漏。
莫离见李从璟如此模样,笑而谓之曰:“殿下莫非是又起了爱才心思?”
李从璟望着寿州城,“天下英才,本皆我大唐英才,如今为他人所窃,用之以乱山河,孤甚觉可惜,亦觉痛心。”
说到这,李从璟将桑维翰叫到前面来,“国侨,你素有思辨之才,稍后大军止了攻势,你去城前,与高审思会上一会。”
“谨遵殿下之命。”桑维翰俯首称是,他自然明白李从璟的意思。
黄昏时,阵中敲响金锣,意为鸣金收兵,唐军收了攻势,从寿州城四周退下来,那场面就如蔓延到海石四周的潮水,从海石四面退潮。
落日熔金,乌云还未合璧,桑维翰整好衣袍,在一队甲士的护卫下,持节缓缓来到寿州城前。
城头上,甲士肃立,虎视眈眈,兵戈如林,在夕阳下泛着寒光。桑维翰浑然不惧,不慌不忙下了马,仰头挺胸迈步前行数步,看向方经血火的城头。
这时自有唐军甲士向城头喊话,表明来意,希望高审思城头一见。
甲士把话喊完便退到一旁,桑维翰也不着急,静静等待。但就在这时,城头上忽然有一员小将现出身形,他二话不说,引弓搭箭,将那张强弓拉得如同满月一般,箭头直对桑维翰。
桑维翰见状,心头一惊,脚下生风,就要转身跑路。因为谈话的需要,他距离城池颇近,这强弓利箭一旦发威,若是准头不差,他必死无疑。
唐军甲士见桑维翰危险,立马就要上前来护卫,但走出没两步,甲士们就看到桑维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上前。
说来也怪,桑维翰稳立不动,那城头上的小将,倒也没有立即拉开弓弦,两者相隔不远,一个杀气腾腾,一个坦然自若,就这样对峙起来。
桑维翰压下心头恐惧,报以一声嗤笑为自己壮胆,对城头道:“将军的射艺莫非只学了一半,唯知拉弦,却不懂放箭?”
他这话刚说完,忽闻一声弦动,那利箭就已离弦,直奔桑维翰而来!
刹那间,桑维翰脸色一白,几乎禁不住要落荒而逃,但他脚下却如生根一般,死死不愿挪动,就连身形站姿,都没有丝毫变化。
嘭的一声,利箭在他脚前三寸外插入地面,箭尾剧烈颤动。
心头刚发了狠的桑维翰,这下暗自大松一口气,嘴上却不饶人,用更加嘲讽的语气道:“以将军如此箭法,在我大唐军中,可是断无着校尉甲胄的机会。”
那小将给人下马威不成,自身反被连连嘲讽,这下丢了自家颜面事小,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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