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踏实地睡上一觉,这会儿还在李胖子帐里睡着。李胖子顾念他劳累不堪,也没有在清早的时候叫起他,只自个儿穿戴了一番往场地上练兵去。他们的一等军三千人,经过高强度的训练至今,已经是异常精壮的士兵。本就是刀尖儿上舔过血活下来的,又得这般冬夏无阻的苦练,早不是一开始尚有些懒散的人了。
沈翼便在李胖子帐里一直睡到晌午时分,睁眼出帐的时候只觉阳光刺眼。头还有些发重,只甩两下,便自己拎了水往帐里去。然刚一进帐就瞧见如意在门边上站着,见他回来连忙施了一礼,叫他,“二爷。”
沈翼看到她便放下了手里的木桶,微微蹙眉,看着她问:“你怎么回来了?阿离呢?”
“二爷不用担心,阿离姐姐安全的。”如意接下他手里的木桶,帮她兑水给他梳洗,但不耽搁时间,继续说:“阿离姐姐让我回来,是有话要我带给二爷。她说如果寿王要拉拢您,请您务必要答应寿王的要求,不必心里有愧。她说姜家已经没了,就算让世人知道了真相,也毫无意义。”
沈翼自个儿拿青岩洗了牙口,这会儿去到鱼洗边,看着里头微微晃荡的清水,照得他五官很是清晰。他便看着水中的自己,低声问了句:“她猜到了?”
“嗯。”如意点头,“所有的事奴才也都知道了,也想劝二爷一劝,这事实在冒险,不如投了寿王。我相信,阿离姐姐是真心的。”
“如果我投了寿王,那我还有什么脸面再见她?”沈翼说罢抄起水来洗脸。
如意微微低着头,小声回他的话,“那就不要再见了。”说罢了稍稍抬眼看沈翼的脸色,而后又接一句更小声的,“阿离姐姐说的。”
沈翼听着这话,心里只觉有刀刺了一下。他双手扶扣在鱼洗边缘,看着水中面目不明的自己,脸上的水珠子凝结在眉毛尾梢上。他默默吸了两口气,拽下架子上的干巾子,正准备擦脸,帐门突然被人打开。这便回过头去看,是沈夫人。
沈夫人这会儿满面冷沉的表情,手里挎着食篮,直接往案边去。到了那边坐下身子来,把里头的碗碟杯盘一个个拿出来。她不说话,也好像没瞧见如意在一般。而如意看着她的样子,却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后背全湿了,便也忘了行礼问安。
沈翼眉心微蹙一下,擦了脸把巾子挂回架子上,叫如意出去,自个儿坐去案边。沈夫人还是默声,但情绪十分明显,就挂在脸上。沈翼知道,她肯定是在外头听到了他和如意的对话。要不依她的性子,必定进了帐就笑眯眯翼儿长翼儿短。
她这会儿不说话,沈翼也就不主动开口提那些。他拿起筷子,只是吃饭,而后当什么也没瞧明白那样,说:“今天这个菜烧得不错,口味好。”
沈夫人抽出腋下的帕子来擦手,一面擦一面道:“娘亲自烧的,口味自然不一样。”
“原来是母亲的手艺,怪道呢。”沈翼笑着道,说的很是家常,沈夫人却没有半个笑脸回应。
她把擦完手的帕子一点点塞进袖袋里,塞完了,搁下手来,看着沈翼,看了许久,才开口说:“娘都听到了。”
沈翼拿着筷子的手便顿了顿,而后夹起菜来往碗里放,还是笑着说:“娘听到什么了?”
沈夫人笑不出来,她今儿一早起来吃了饭就在军营里走了走,找到了营妓们的帐篷。原是找如意去的,却没在军营里找到如意。但坐下和那些女人说了说话,问了问如意的下落,也就问出了一些。女人们说,如意跟着阿离和阿香前一晚上离开军营走了。沈夫人又问阿离和阿香是什么人,她们只说也是营妓,没什么了不得的。余下细致的没问出来,但凭沈夫人的直觉,只觉得这事有蹊跷。
沈夫人深深记着那个曾经祸害过她二儿子的女人的样子,记得她叫姜黎。这件事情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迹之深,深是听到一个“离”字就下意识想起了那个女人。联想起来的当时,沈夫人还只是觉得自己多思,觉得沈翼不会傻到还与那个女人有纠缠。况且,那个女人应该也在当年的动乱里遭难了。
可万万没想到,最不可能的事,就这么直剌剌地摆在了她面前。所以沈翼一直各种借口不娶妻,是为了那个女人,如意到军营那么久肚子没有动静,也是因为那个女人。现在,甚至她们全家有家不能回,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害怕有一天要被灭门,还是因为那个女人。
她这会儿坐在案边,看着沈翼,眼眶开始慢慢变红。本来心里的情绪在帐外听到姜家真相之话的时候已经炸开了,但后来她又自己压下了,听着如意和沈翼把话说完,才进了帐篷来。沈翼这会儿跟她装傻问她听到了什么,让她心里发寒,寒气直蹿到手指尖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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