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是明知故问,套人内心意识,是人在江湖,面对人心险诈的世界,不可或缺。阴魔前身饱惊忧患,当知赤诚相见,才能共处。若贪图方便,以机诈混蒙过关,也必凶终隙末,遗祸终身。所以徐公三十六计的最高一计,还是走为上计,否则必图穷匕现。
阴魔直说来意。老怪笑道:“见小兄弟年纪这麽轻,早疑心是来寻我的了。
我因生性疏懒,隐此千馀年,每一入定,至少便是二十四年。最多时,还有把两三次并在一起,借着入定,到人间走上一遭的。遇到这等入定时,便和死了一般,什麽也不知道。我身外有三十六根神竹禁制,与法体休戚存亡,息息相关,外设天玑迷阵,另外又设有颠倒迷踪之法,外人休想看破,万难侵入。因我以前性情好胜,因防护法身念切,行法太狠,步步设伏,阵法又阴险,只要误入阵地,立蹈危机,就当时不死,也被困在阵内,非我功成归来,不能脱身。
“我隐此以前,曾发宏愿,欲以旁门成道,为后人倡,许下极大善功。在我宏愿未完以前,本身决不出谷一步。而外人只当我隐居在此,为人乖僻。实则我内外功行并重,修持至苦。每隔些年,便以元神转世,去往人间修积。与山阳卢家老魅行事大不相同。听你一说,又再占算,方始得知来意。幸你先来寻我,如若先寻卢家老魅,便不免徒劳了。
“你觉这山阴霾密布,景物如此阴森,而山上下偏又有那麽多人行途径,奇怪吗?此山古昔本是仙灵窟宅,自从青帝来此立宫,除岭头原有冰雪外,常年阴霾笼罩全山。那些在此修炼散仙,有的避向别处,有的数尽转劫。剩我一人,在这青灵谷内自为天地。你一入谷中,便另是一般光景。
“似你这样慧眼美质,本就喜爱,乐予相助,自然愿与你相见。不过我有两节须先言明:一是从前向来访之友,曾有约言:任是谁来,须凭他法力通行迷阵。卢家老魅诸事与我相反,独此略同,但我不似老魅无耻。她那南星原,人一走进,她怕人家知道破法,扫了她的面皮,百计为难。我这里,你只管放心走入,我决不例外作难。二是我此时见你心喜,颇多闲谈,见面时便成哑人。此来之事,我必照办,但有少碍,谷内不便谈,谷外不宜谈。你取到后,途中尤须慎秘。
如有别的话问,最好此时先向我说,见了面我却无什话了。”
阴魔听老怪说个不休,当然知道是与卢妪势不两立,知自己身怀禹鼎,正是南星原精怪的克星,那能不百般讨好,拉拢峨眉。心想:“除借巽灵珠外,别无他事求教。来意已知,谷外又不宜说,还有何话可问?”
忙躬身答道:“弟子领命,就请指点途径赐见吧。”
老怪笑道:“毕竟少年人性子急,你想不起问什话了?”
阴魔的先天真气善测人心,老怪虽是千年道行,但语言已溢出口外,既知是来借巽灵珠,少不免要访卢妪,问入南星原方法。只不过不问犹可,问来的方法必是更大的乱子,冤缠仇结。不依方法而行,那就成则招妒,不成则咎由自取,莫如不问。
老怪停了停,忽又笑道:“你想不起,由我发动,也不怕她,焉知她不和我同一心思呢?你由右侧一片黑石山后,侧身而进,夹壁阴暗污秽,可用遁光飞进,无庸太谦。曲径如螺,往复回环,虽非阵地,也易迷途。你只记住:先见岔道,连往左转三次,再往右连转四次。此是入谷前段,约有一百馀里。过此以后,入了中段,约三百里途径,改为西进向左,一退向右,再连往左转五次,退回中间一条歧路,重往右转六次。左右递转之间,歧路最多。尚须记准左双右单之数。此是天生阵图,谷中上设天罗,你冲不过。任你飞行绝迹,飞遍全径,也不易走上正路,费时就多了。走完中段,现出三百六十五座石峰,疏密相间,暗合周天,我那迷阵便设此地。我看你年纪虽轻,颇具功力,必知阴阳消长之机,便能走入神竹林中相见了。”
五六百里之遥而有如对面晤谈,似觉惊人,但以旁门的元神寄物法术,鸠盘婆的万里传音也不过如此。阴魔不伪不诈,也无需锋芒太露,只答道:“弟子紧记。”
老怪也笑道:“我在六百六十里外和你对谈,此乃旁门下乘法术,何足为奇?见我时,我身后之物你先收起来,再走向前,行至两半山交界处再行取视。令师所索之物,过海再看。不可忘了。”
阴魔应声遵命,随照所说前行。走进夹壁一看,不特阴湿污秽,霉气触鼻,路更高高下下,险峻异常。无相心法,无我无物,十多里路程,无尘无识。进入一条螺旋形的曲径,路略宽些,但是两边危崖交错,中通一线,其黑如夜,不见天光。路更崎岖,石刃森列,高低错落,险滑诡异,如登刀山剑树。那转角之处尤险,宛如蛇行之径,越往前越难走。阴魔法身虚拟,点尘不惊,不欲穿山透石,毕露锋芒,略为提气,已飘过万丛山岭。孤零零似一座叁天危壁的石碑之后,便是一片平阳。所谓三百六十五峰,现在眼前共只不过大小七座,四外山岭杂沓,俱都不像。
阴魔知道老怪决非妄语,缓缓向前飞去,越峰而过。天玑迷阵,迷不到心眼雪亮的阴魔。血影神光扫描处,路路皆通,却故作闭目守向而行。数十玲珑雄奇的大小峰峦,波浪一般向后面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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