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无为倒是没想过自己复活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齐殃,这个正与自己整个过去作着抗争的妖类,离开凤裕山之后每一个计划,每一个去处,虽都不受齐无为掌控,却也都与他的足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齐无为却不敢想,如果这一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人,即便默契如荆澈,或是亲密如齐惋,他是否能像现在这样坚定地接受了自己死而复生的事实?
想不到要去思考这是哪里,为什么自己会与齐殃一同在这,齐无为仍还在审视着自己,经此一事,他更加地爱惜自己的性命与身体了,他甚至想到了要去买几年都喝不完酒与吃不完的肉,再寻一处僻静的所在尽情地享受。
“嗯?”未来得及在幻想中陶醉,齐无为先发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他身上因为方才打滚而沾满了泥土的衣服,竟不是他原来穿在身上的衣服了,那件穿在他身上两年多未曾脱下的衣服,过去替他挡下不知多少的风吹雨打,刚才却不能陪着他一起打滚了。
扑面的风忽地感觉比往时凉了许多,伸手探向自己的脸,一直触到鼻子也没能找到自己那茂密的胡须。
“不容易!这还能让认得出我......”齐无为缓缓地说道,那风在他话音刚落时也平息下来。齐无为从没感受过头发落下拍在后背上的感觉,但他的头发已不知被谁洗净梳好,便在这风停时轻轻推了他一下,齐无为只觉满心的不自在,一把抓过自己的头发,在头顶打了好几个结。
“他们替你梳洗时,我一直在旁边看着。”齐殃说,“我只看到你生死不明的被抬进来,实在不敢相信,你竟会有这样的遭遇......”她失落地低下了头,两只手在胸前紧张地握在一起,齐殃表达出前所未有的后怕,只为齐无为已脱出的一次劫难,对这一位曾经漠视包括她自己在内许多人性命的魔头,齐无为现在不得不对她改观许多了。
“只希望我狼狈落难的模样,不会困扰你太久。”齐无为说道,“还是说,你看过我的身体了?”
“啊?”齐殃的脸忽地红了起来。
齐无为连忙说道:“不要紧的!本就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他说完,便将上衣脱下了,但见他赤膊的身上,从胸口一直到肚脐,大片的皮肤竟是通透如玉,阳光竟可穿入其中,照清其中的血肉纹理,骨骼器官。
齐无为笑着说道:“我这样的人,纵使在妖类眼中,也是怪物一样的吧......”齐殃说:“我已看过了,只是不能理解,那到底是什么病症,还是......”
齐无为穿上衣服说:“我曾给荆水易看过,他识得这是分体造皮的痕迹。也就是说,我或许还有一位连体所生的同胞兄弟或是姊妹,若能找到他,有关我自己的许多疑问便要被解开了。”
“分体造皮?”齐殃皱起眉头,“他怎能见过这些?”
齐无为沉默半晌说道:“他之经历,只一两句话却也说不完,你只消知道他必然见过,不会说错就好。”
齐殃点了点头,齐无为继续说道:“我游历天下时,发现许多地方都对着双生子有莫名的忌讳,认为是不祥之兆。不谈那怪力乱神,实在想来,该是为了防止家业争端,手足相残,所以他们若在一胎中诞下两个子女,必要将其中一个送出门外,好一些还有亲邻收养,坏一些便只能遗弃山野了。”
“所以......你是被父母抛弃了吗?”齐殃问道。
齐无为说:“双生子生而连体,能保下一个活命的情况都是十分少见,保下一个或是两个,几乎不可能任人选择。如果我是被抛弃的,为何还要留我一命?难道是指望我以德报怨吗?荆水易也是为人抛弃,他得知之后,毅然将自己生育之能断绝,发誓不替亲生父母延续血脉。我倒是希望这件事情有这么简单,那我只消去找一下荆水易便好,但其中蹊跷太多,怕是还有着其他的隐情。”
齐殃笑了,“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你会有那样一面奇怪的护心镜了。”
齐无为点了点头,“你现在看我身上的状况,似是与健康无碍,但在我年幼时,这一块皮肉,尤其是心口这个位置,却是非常薄,薄得像是落了些灰的蜘蛛网,感觉只消轻轻一戳便能令我开膛破肚,让我的五脏六腑都像是熟透的梨般掉在地上摔碎......”
齐殃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似是对那样的窘迫与恐惧感同身受,她到这一刻才真正知道那一面护心镜到底意味着什么,正像是带她逃离凤裕山的齐无为给予她的,那护心镜也让齐无为从阴霾中走出,而将那护心镜送到齐无为面前的......或许也为他指引了前路,让他虽在崇龙教中长大,却成了教中的一个异数。
“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为你讨回那护心镜来!”留下这一句话,齐殃跑着离开了。
......
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一条秋千正挂在那树的枝干上,两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子正围着那秋千嬉戏,四周异常的空旷,远处的一座山整个轮廓都清晰可见,两个女孩子可玩的游戏似乎并不是很多。
两个青年自远方走来,他们的穿着打扮竟是异常的华丽,如何也不像是旅人的身份,只可能是在自家附近漫步,但这山野之间,又怎么会是他俩的出身呢?
两个青年离那两个女孩子越来越近,他们好像并不熟识,因为两个青年的身影必会进入女孩子的视线,但两个女孩子仍是自顾自地玩耍,没有来迎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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