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把牙关咬得再紧也无济于事。
一生化一梦。
也就只有她能做得出来,且还是用她的一生化我一梦。
这个精打细算到不愿让多一个人无辜死去的吝啬鬼,两次念着离别辞,打算把命赔给我。
沂儿……她难道就从未眷恋过活着的愉悦么?
春日里的纸鸢,夏日里的睡莲,秋日里的红枫,冬日里的冰糖葫芦。
可她每次看见这些都是那么开心,就像世间繁华皆在眼前,只差……只差白头偕老的可能。
她明知我不愿称帝的吧?
所以殚精竭虑地瞒着我,所以沉默,却从不问我真心。
我不晓得当个万岁有多荣耀,可她同样不晓得我有她的每一岁有多荣耀,荣耀到我宁可在一刻的清醒中杀了自己,也不愿在一瞬的迷糊中杀了她。
曲起麻痹的右手五指,我贴近她。
“我不是个当皇帝的料,你还是乖乖母仪天下吧。后宫里就你一个,别指望有别人陪你,早朝我也不会让你睡到比我晚起床的,识相的就赶紧忘掉那些杂七杂八,否则……”其实我也没想到要否则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听她说话而已。
果然,她枕在我上臂的脑袋颤了下,嗡嗡鼻音从我曲起的肘间返回:“否则什么……”
上臂微凉水汽正在蒸发,我将她背对着我的腰身锁入怀中。
“否则我宰了王汐登得大宝后便搜刮民脂民膏盖座十倍于阿房宫的行殿给你。”
“你敢!”她猛揪紧了我腰侧的衫布,我也就很“勉强”地帮她翻了个身,让她两颗布满红丝的狐狸眼看着我。
循规蹈矩的小女人当然见不得百姓被欺压,决不像我这般从未把国计民生当回事。
谁要骂我自私也好,无能也好,我就是死没觉悟又怎样?她关心不就行了?
反正我个扶不起的阿斗也没打算放过她这诸葛亮。
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其他都是废话。
无论她要不要我做明君,我最终会不会成明君,都是命格里老天坐庄的赌大小。
皇帝命我跑不脱,却不代表我非得当一辈子皇帝。
我不是她,我不信庄家必赢,就是独骰注被庄家摇出了六点,也别忘记六点的对面还有一点。
老天算什么?
也就这只自以为是的小狐狸把它当回事。
“我不敢。怕你罚我跪搓板。”我搂着她,手透过薄薄的衣物碰到她体内正碰撞得咯吱作响的碎骨。
十分之一?还是百分之一来着……
反正我好像有那么点机会不用忘了她也能练成绝心决,只要我自废啸冰刺。
“如今你就剩下我和郡王了,所以你要好好爱我。”我命令,可能耍无赖的成分更多。
她缄口不言,笑着看我,高深莫测的味道,肚子里不知怀了些什么坏水。
见她沉默,我一万个不习惯,心中愤恨得要将她吃进肚里去,也初次明白了她那些不咸不淡的话儿对我的意义:小狐狸要是不说话,我便觉得天下只剩我一个在喃喃自语,活二十几年,竟连个能掏心窝子胡说的对象都失去。
于是,为让她开口,我能想象到自己将来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君一言的混帐行事。
拉起被子没顶盖住我和她,在她唇角舔一下:“沂儿,别再笑了,骂我也好,糗我也好,总之说点什么。”
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见,她知道的,所以她要哭也行,要皱眉也行,只不用再撑着那苦涩的笑。
簌。
抽鼻子的声音。
原来小狐狸的泪是从鼻子里流出来的。
我被她逗乐了,心底冰凉,心头却暖融融,双臂难自控地环紧她的腰身,方便她把“鼻泪”都蹭到我肩上。
“我晓得……你不十分想当皇帝。”
不对,是十分不想。
我乖乖听着这天籁般的调调,幸福得只敢在心中反诘她,好让她毫无顾虑地说她一直以来想要对我全盘托出的事实。
“我也晓得让你去争位还不如杀了你。”
嗯。
“可你注定要掌龙印登大宝,无论我命数如何,与你前途却都是无关的。”
……
“我不能看你去当个傀儡皇帝,昏庸皇帝,荼毒生灵的皇帝,所以你怨我我也没话说。”
……
“只别再拿自己名声不当回事便好,从来正史易改,野史难禁……”
“混蛋!”
我一忍再忍,最终忍无可忍地低声吼停了她这种自贬到轻贱的话。
小狐狸大概是被我吼怕了,身子立刻从我怀间退开去,可又让我给拉了回来,更缠人地将她抱住。
她小声:“不是……”
我咬牙:“是。”
今天不劈头盖脸骂你一顿,我凌绝袖从此改名绿毛龟。
“再瞎琢磨我的心思我今后就把龙床搬到朝殿上,叫你褒姒妲己一次当全。我怨你啥?我要怨也怨你傻。”狠狠咬着傻字,誓要让她明白自作聪明是种多么差劲的习惯,不小心发现其实这话还挺押韵的。“能与你一起,我就是当皇帝也不觉得委屈,谁让你已替我把委屈全担了,叫我连丝苦味都尝不到,你个能叫人活活心疼死的小狐狸不是混蛋又是什么蛋?嗯,坏蛋?”
等我说完才发现一只小手捏紧我腕口又松开,再捏紧,再松开,周而复始。
半晌,她不吭声,我也不叽歪,两人闷在被子里凝神听喘气。
我摸黑抬起她下巴,刚要吻下去,便听细若蚊呐的嘤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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