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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锣响,翎绮沂不由一顿。
翎秋恨看翎绮沂心事重重的样子,八卦之魂瞬间燃烧,悄悄送了句话到她耳中,突地点上玉千斩的睡穴。
盈盈一笑,她拍拍伏在桌上睡着了的人:“碍事者消失,你可以告诉我究竟何事需要卜血卦了吧?”
可怜的玉千斩,鞠躬尽瘁当了一辈子老婆奴,最后得个“碍事”的牌坊。
“除非你先告诉我当年为何出走。”
翎绮沂瞥一眼头顶上方那张昏昏欲睡的脸,狠狠在那人手臂上掐一把,疼得凌绝袖嗷嗷惨叫。
“皇族无情,这是铁律。”翎秋恨轻描淡写,不愿往事重提。
翎绮沂指着玉千斩:“你如今不也身在皇族?难道她也无情?”
皇族无情,千古不变。利益攸关之时,只要值得,自然是杀父弑子当阶上石,欺师灭祖当敲门砖。打从认识了玉千斩,翎绮沂便多方搜集了此人过往事迹,最终发现这条铁律真乃颠扑不破的人性。
“你当她真的有心于我么?”翎秋恨苦笑着摇头,凤眼凝霜:“帝王眼里从来都是只有利益的,就像……”她举杯向凌绝袖,看着凌绝袖愣头愣脑地一饮而尽。“就像凌绝袖生来就一心两瓣分,一星压日华,执着自身快乐的同时又何曾理过他人疾苦。”
一星压日华?翎绮沂听见这个隐讳不明的暗示,心绪不由翻腾起来,倒是凌绝袖这个当事人依旧傻子似地打着哈欠,时不时还直起腰身做势舒展。
星压日华的典故在仲景流传已久,即异星突生,光胜红日,所言正是改朝之兆。她早知翎秋恨天赋异禀,占星之术可上通十代,下达百年,可翎秋恨并没有得过凌绝袖命盘,按理不会精准到如此地步。
三人沉默半晌,凌绝袖突然呓了声,想起什么似地开口问向翎秋恨:“你们刚才说血卦……是我师父告诉你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翎绮沂和翎秋恨才发现两人才聊这么几句话就已离题万里,汗颜之余,不禁都抿嘴笑起来。
跑题看来也有家族渊源。
“珞尹哪儿敢问我这种蠢问题,是你怀里那只小麻雀问的。”翎秋恨选择性失明地忽略掉翎绮沂要她禁声的手势,径自道:“血卦无影就是推翻常卦的意思,你肯定是多卦算出同名,所以才选了血卦。告诉我你在求常卦与血卦之间的日子里都办了什么大事,我就能给你答案。不过……我提醒你们一点,女子若是出了嫁并圆了房,便等于入了夫家祠堂,名姓皆非,命数急变。”
既然翎绮沂这么死按着不说,那就肯定是凌绝袖的血卦,而血卦历来只能卜人,不能卜事,所以她能立刻摸出引线。
她丢出的惊雷一炸,凌翎二人先是呆若木鸡地夫妻双双把她瞪,接着便各自若有所思地红着脸垂下了头。好久,翎绮沂才窘迫地支吾:“所谓圆房……是谁在上面也无所谓么?”
上面?翎秋恨反应不过来,难得纯情了一把:“上面是什么意思?”
“就是洞房花烛夜玉千斩睡在你上面的意思。”凌绝袖本不想说的,因为那期间倒霉的人是她,可翎绮沂半天不出声,光把脸埋在她衣襟里发抖,她也只好强装淡定了。
“哦——无所谓,圆了房就行,还有,大婚之夜玉千斩睡在我下面,澄清一下,谢谢。”
大婚之夜玉千斩确实是史无前例地受了把委屈,但大婚之前这两人已早不是纯洁的师徒或君臣关系,若玉千斩这会儿醒着,必定会跳起来翻供,可惜她这会儿正睡得不省人事,所以大婚当天被人□这码子秘密也就从此被暴露于青天白日之下了。
端起酒杯,翎秋恨看翎绮沂扒着凌绝袖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不解道:“你不就是在上面待了一晚而已么,有那么可乐嘛?”瞧这点出息。
翎绮沂扭过头来看她,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边喘着气答:“我终于不用英年早逝了,你说我要不要笑?”
她话音落地的同时,一只青瓷酒杯不知为何被捏得粉碎。
翎秋恨被啪地声响吓到,望向凌绝袖手里滴下的紫色酒液,可翎绮沂依然自顾笑着,泪水止不住地簌簌滑落。
“沂儿,入夜露重,我们回去吧。”
凌绝袖低头,抱着翎绮沂站了起来,虽看不见表情,嗓音中的阴森却叫人不寒而栗:“凌绝袖谢秋欢皇妃指点,贤伉俪大恩准我来日再报。”说着,她举步离去。
翎秋恨望着她略微显得佝偻的背影,再看看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人,良久失神,直到玉千斩睡穴自行解开,幽然转醒。
“那两个别扭的家伙走了?”
见曲终人散,四下枯寂,玉千斩不由放下身段依进了翎秋恨怀里,喃喃问到。
“一个处心积虑命都搭上想要扶出个开朝明君,一个困兽挣索儿女情长就不想当这个皇帝,确实够别扭的。”
“呵,你说过,谁管晨钟暮鼓在敲,谁管新朝旗号在飘,谁管贼子眼眉在笑,又谁管战旌令幡在摇。随她们吧,反正皇族灭了,刚好了你一桩心事,难怪你不让我发兵呢……原来是你借凌绝袖的刀,她借王汐的刀。”
一夜暗魇,梦中还是那根挣不开,斩不断的铁链。
身旁鲜血合泥,却不是我的。
醒来时,手臂上已湿了一片,位置正好是她额角下的那方。
是沂儿的眼泪。
所以才会那么烫,就连这颗不知欣喜为何物的心被它们灼得生痛。
天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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