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九王也暗地做了许多手脚,但他一向翎绮沂提出这桩婚事,翎绮沂便欣然应了下来,并亲自向堂哥平原帝请赐。
众人原本以为这表兄妹俩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以翎绮沂才会答应下嫁,可如今局面明显不是这样,看凌绝袖那一头雾水的样子,她还真完全不清楚个中曲折。
果然。
“什么?沂儿请婚?”凌绝袖愕然问到:“她没事嫁给我做什么?”
在她语调提高的同时,那颗古柏渐渐化为淡蓝灰烬。
而关从,早已习惯了这般场面,依旧板着官脸,对身边飞落的木灰未加侧目。
“这……下官委实不知……您还是问郡主,好些。”
问他,他也要知道才好,一贯被当作事实的认为就这样被凌袖绝一个又一个问题否定掉,现在的他,比谁疑问都多。
回去若是把这话禀了王爷,看王爷还不得踢了界凌院的大门,揭了界凌院的匾。
远处一阵细细簌簌的脚步声传来,隐约从牡丹丛中透来些响动:凌大人—凌大人——太后宣您入殿……您在哪儿呢?
“九王还让我告诉您,今日大典之上,左相大人必会对您不利,所以请您多加提防。”
太后宣——
太后宣凌绝袖凌大人入殿——
宣声渐渐近了,她的名字飘荡在皇宫上空。
向来不问朝政的她,多少清楚这些话的可信程度,否则大殿之上,不会是紫使发问。
杀与不杀,五使从不玩笑。
那就是王汐这个人,不除不行了。
就当是为九王铲除心患。
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摆,那邪魅的脸一扫先前调笑之色,
“一会儿你告诉九王,我会保沂儿周全,毕竟她是我的妻,让他不要过分操心。”五使不够的话,还有禁军。
藏了一百多年的秘密。
宫中的人,就是界凌院的人。
只是这回不知怎么的,就有了想要保护什么的念头。
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但这种念头却把她的心压得生痛。
“有大人这句话,王爷今日即可高枕无忧。”
沿龙盘雕拾阶而上,凌绝袖一抬眼就看见了正在大殿门口等候她的翎绮沂,出门时随意挑的那身秋云金绣裙已经被换了下来,现在这身暗紫与明黄相搭配的麒麟追蝶锦,才真正衬出了她应有的身份。
她的身边是众多朝官女眷,可世人眼里只剩了个她。
“沂儿……”凌绝袖呆呆望着她,还不敢相信这人就是自己千般万般不情愿娶进门的女子——这样的绮颐郡主,竟真是那个八九个时辰前让自己觉得乏味非常,借口用膳而离开的人?
“夫君,莫不是从没见过妾身?”翎绮沂见她站在台阶中央不动,便只好放开礼官的搀扶举步下来迎她:“要看,也得等给太后拜完寿再看呀,你站在这儿,还不得把其他大人的路给挡了去?”
她不动还好,这一向前,她身上密纺的火麒麟图居然像有了生命,活脱脱在她身上跳动起来,阳光洒在她身上,那火麒麟铮然射出无尽奇彩,她的身边,就好似围绕着这一神兽的光芒,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夫君——”挽住愣在那儿像个木桩一样的人,翎绮沂压下嘴角浓浓笑意:“傻人,抬脚。”叫夫君没反应,那就照着儿时戏称喊吧。小心避过啸冰刺,翎绮沂顺势贴进凌绝袖怀中,丝丝凉凉的麝香气味窜入鼻子,心中一如既往地起了暖意。
那年啊,呵呵,那年。
那年她天天在她身边,与她一起习琴,叶儿黄了的时候,她会拾起一片交到她手里;她要那屋顶上的纸鸢,她便飞身上去取;冬夜里,她更会差人给她送去许多许多滑不溜口的甜品,直到看她心满意足的吃完自己才回屋睡觉。
凌绝袖在王府的一年,是她最最快乐的日子。
知道她是女子,纯属偶然。
那夜,她趁凌绝袖睡着时想给她画猫猫脸,却不经意触到了她平坦的下身,虽隔着衣物,但这份触觉,却是只有女子才会有的,况当时她已随神尼习艺四年,对人的身体早就熟悉得很。
但奇怪的是她当时并没有被这个会祸国殃民的秘密吓到。
女子么?
爹说她已铁定是界凌院的下任院首,怎能是女子呢?
若是女子,日后她的妻又怎么选,选谁呢?
想着想着,那小脸就红了,烫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十一二岁的女孩儿,怎么能想这个。
现在,她成了她的妻,这傻人,怕是早已把自己忘得干净了吧?
看啸冰刺的长度就知道。
啸冰刺,每长一分,修炼它的人就会绝情一分,忘性更添一分,若是再同时修炼绝心诀,则虽天下无人可与之匹敌,却纵有多少过往也会随功力增长而淡忘,越是刻骨铭心的事情越是忘得快,最记不得的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沂儿,这身衣服是府里织坊做的么?”很熟悉的感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凌绝袖只隐约记住了那暗紫色和多年未见的火麒麟图,被她牵着的手像儿时被母亲牵着那样微微抖着。
一步步向上攀登,一步步被她握紧。
玄武石阶被踏过,留下鞋底沾着的碎花瓣。
说着话儿,两人已到大殿门前。
“说你傻你就傻给我看,这是娘,庆世公主穿过的衣衫,也是她最中意的一件,娘过世后此件遗物便交到了太后手里,现在太后又将它转赠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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