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桐禧见她语气焦急,抬手一顿,曼声道:“苏夫人莫急。苏少侠这是中毒了,只是毒已暂时解了。”
“中毒?”薛挽香怔住了,片刻又问道:“是在捉拿贼犯的时候吗?”
刘桐禧掌她一眼,有些讳莫如深。“也是。也不是。”
任凭薛挽香再聪明,也无法从这几句话中辨明玄机。可她知道不能怪刘副头领,他不说,自然是有他的难处,苏哲还是他拼命救回来的呢。想到这儿,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痛,倒了一杯茶,慢慢道:“刘大人,谢谢你救我夫君回来。我听官老爷说了,为了救我夫君,你都从悬崖上跳下去了。”
刘桐禧接过茶,却摇头道:“我这条命本就是苏少侠救的。那日在密林里,若不是苏少侠援手,我早已死在贼人刀下。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呢。苏夫人……”
薛挽香给自己也斟了一盏茶,闻言擎着小瓷杯望他。
他思忖良久,才道:“这番说辞,只在你我,和苏少侠三人之间。”
薛挽香放下茶盏,郑重点头。
“在城西密林,我们追捕的贼寇,一共有四人。苏少侠仅凭一己之力,就斩杀了两个。但也因此,手臂和肩膀都受了伤。当时我们几个都已在山崖边上,除了苏兄弟,武功最高的,当属高垒泽,他是我们曾大人家里的护卫。”
薛挽香听到这里,忽然插口问道:“可是时常跟在你们公子身边的那位?”
“是。他是公子的贴身侍卫。”
薛挽香听着,冷冷一笑:“他必是对阿哲做了什么手脚。”
“你怎的知道?”刘桐禧惊诧的望着她,她摇摇头,示意他继续。刘桐禧抿了一口茶,方续道:“苏少侠离着山崖最近,那时下着大雨,密林的泥污遍地,自然滑脚。苏少侠杀了贼寇头子,贼寇也一刀划伤了她手臂,许是脚下打滑,我听得高垒泽大叫了一声小心,一边叫着一边就扑过去了。我赶忙要去帮忙,可是我看到,他仿佛不是去拉着苏少侠,而是……而是推了她一把!”
薛挽香豁然起身,一霎间脸色都变了,心里又急又怒,扭头看到苏哲还傻愣愣的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她难受得简直想把那什么高垒泽凌迟才好!
“当时的情形实在不容我多想,我跟着也扑上前想拉住苏少侠,不曾想雨湿路滑,我一般也摔了下去!”刘桐禧说着猛灌了一大口茶,看着苏夫人满脸惊惧后怕,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便将前言续上:“幸亏山崖上有颗大树,横长了出来,苏少侠正落在那颗大树上,看我掉下来,拖了我一把,又救了我一次!”
想起当时的惊险,刘桐禧不免心有余悸,缓了缓,才把话说了完整。
他掉下去时整个人都有点懵,苏哲反应快,扯住他才没让他摔死。大树离崖顶总有十余丈,若在平时,以苏哲的轻功,尝试着攀爬上去也未尝不可,只是偏生她手臂和肩膀都受了伤,连续的大雨使得山壁湿漉陡滑,根本撑不住手。俩人只得背靠大树,暂且歇息。也亏得这接连的雨水,让他们不至于在悬崖边渴死。
刘桐禧闭目调息,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睁开眼看到苏哲脸上表情怪异,似嘲讽又似悲凉,忙问究竟。同过生死的,苏哲并不瞒他,冷笑道有人给她下了毒。
下毒?落崖前分明还好好的!刘桐禧立时想到了高垒泽。
苏哲道:“我随身带着师门解毒的良药,方才已服用,但毒性难以根除,现今已是内力全失了。刘大哥,雨停之后你定可出去,烦请你跑一趟,将官老爷应允的银子送给我夫人。我夫人……”她顿了顿,侧过脸不让刘桐禧看到她眼中的情绪,勉强稳住了声音:“我夫人家在临淮城,请刘大哥帮忙雇个妥当的车子,着人送她回去。”
刘桐禧听她这般说话,直如托孤一般。他心中难受,有心安慰几句,可眼下情形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苏哲略垂着眼眸,声音轻了些,彷如感叹:“我夫人心地良善,若是知道我被人害了,定会难过。你莫要告诉她我被人下了毒,只消……只消给她安排好马车,她,自会回娘家的。”
刘桐禧劝道:“苏少侠,你功夫了得,这山崖也并非百丈深渊,你休息好了定能出得去的。你说苏夫人知道你被人害了会难过,可你若回不去,难道她便不难过吗!”
苏哲听了,并不接口。
山谷悬崖,本应万籁俱寂,却有落雨大滴大滴的打在林木山石间,回荡出无穷无尽的茫远辽阔。苏哲闭着眼睛,轻叹道:“许是会难过吧。等她回到临淮城……就会好起来的……”
客舍里,薛挽香听着刘副头领转述这番话,恍惚觉得多日前一场滂沱的雨,霎那间淋湿了心。
第43章 问药
尔后的事情并不难想见。刘桐禧和苏哲被困在山崖上好几天,身上带的些许干粮再节省也都吃完了。苏哲本就受了伤, 余毒未清, 起先还清醒, 渐渐的便开始迷糊,等到雨停时, 她已昏昏沉沉。
刘桐禧看着十余丈的陡峭悬崖, 尝试着在崖壁上攀爬,可接连几日的大雨,浇得山石松动,人还未爬上两步,泥石已滚滚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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