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军大帐之中,升起了熊熊炭火。张弘范半躺在行军床上,背后垫着厚厚的羊皮。军医割开他的外套,看到深深的创口,忍不住指尖打起颤来。
张弘范道:“你下去,请嵇神医来。”
李恒道:“汉帅,这样的外伤,还是蒙医好。”
张弘范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李恒却从他眼里看到了不满,赶紧退下,传嵇越嵇神医来给汉帅看伤。
嵇越过来,探了探张弘范的脉息,脸色有些凝重。
张弘范道:“如何?”
嵇越道:“三年调理,功亏一篑。”
原来张弘范征战多年,身上伤痕累累,已伤及根本。后来请到嵇越,才慢慢调理过来,有了多活十来年的希望。没想到孟汉一刀,再伤血气。张弘范这命,算是快到头了。
外人不懂,张弘范却是明白,长叹一声,道:“天意如此,罢了罢了。神医请回吧,来人,缝伤口!”
蒙医上来,用了从大理抢来的白药,再用羊筋抽成的细线,用马奶酒泡了,细细为张弘范缝着骇人的伤口。
张弘范似是不觉得疼似的,道:“博兀大人,前方如何了?”
博兀道:“随时可以接战。”
张弘范道:“既已开弓,便不要回头。传令下去,按原计划,开战!”
“得令!”
帅令一下,李恒、刘垣、忽儿都及其他武将,俱是急速归营。
张弘范道:“博兀大人,南部海口,拜托大人了。”
博兀道:“汉帅,我南部诸军,有副将即可。现在你身负重伤,我还是留在中军指挥吧。”
按既定方略,北部诸军由李恒、刘垣指挥,入夜后突入宋营。南部诸军,由博兀指挥,入夜后相机而行,或封堵出海口,或突入歼敌。而中军大帐,由张弘范亲自指挥。张弘范帐下,忽儿都为先锋。
现在张弘范被刺,如何当得中军主将?是以博兀才说要留下。
张弘范道:“当时我穿着内甲,匕首刺入不深,博兀大人放心好了。去吧。”
博兀又交待了蒙医细心照料汉帅,这才出帐上船,向南部海口方向驶去。
决战终于到来。
元军中军先锋忽儿都战舰刚刚起航,前面数十条“水哨马”已疾冲而出。“水哨马”后面,又是几十条“拔都兵船”跟着,再后面,才是火炮战舰和伏兵楼船。
自刘整降元之后,元军水师突飞猛进,这“水哨马”和“拔都兵船”速度奇快,比起大宋的快船来,还要快上两分。
咚咚咚咚!元军战鼓劲催,“水哨马”和“拔都兵船”直冲宋军水寨而来。
江无伤高立在水寨东部的寨墙之上,手持千里眼,观察元军阵势。
在他身后,两名传令官,一人手持两面红旗,一人手持两面绿旗,全神贯注,准备接受江无伤的命令。
水寨之下的甲板上,架着四面牛皮大鼓,四名精壮大汉握着鼓锤,只等传令官的旗语。
本来前线指挥是苏刘义和方兴日。但苏刘义抽调出去率领混间部队去了,方兴日也刚被陆秀夫抽去,布置火攻陷阱去了。这最前线的指挥,便落到了江无伤身上。
江无伤倒也沉稳,看着铺天盖地的元军轻舟冲来,迟迟没有下命令。
直到元军轻舟冲进一箭之地,才将命令传了出去:“射!”
射!
嗖嗖嗖嗖嗖!严阵以待的南宋弓箭手,单膝跪地,拉弓如满月,将箭射了出去。
元军轻舟之上,指挥的军士手一挥,后面的军士将轻盾一举,连在一起,顿时护得严严实实。像只乌龟一般。
只听笃笃笃一阵箭响,所伤者却是极少。
不过这一轮箭,射的却不是他们,而是船夫。
船夫虽有盾手保护,但箭下如雨,还是负伤的不少。不少轻舟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江无伤看得真切,命令再下:“火炮,三三发一,射!”
传令兵旗语急挥,下面鼓手再接,舰中火炮,每三尊只发一尊。只见轰轰轰轰一阵排炮,轰得海面上浪花乱溅。元军顿时有了死伤。
但轻舟极快,闪避也很灵活,这一轮炮却只伤到了一小部分,其它的一个冲刺,已到了近前。
砰砰砰砰,上百条轻舟撞上了水寨。舟首上安装的铁刺,借着冲劲,深深的扎在了水寨之上,将船停住。
“杀啊!”元军嗷嗷叫着,将轻盾顶在头上,从轻舟上跃起,杀进宋营。
早就严阵以待的宋兵,枪刀齐下,瞬间与元军杀在一起。
江无伤看着下面的战斗,看着鲜血乱飞的场景,表情却很漠然。
经历了无数次生死之战,这等规模的战斗还不够看。江无伤连箭和火炮都舍不得多发一轮。
现在只是试探,恶仗,还在后面。
江无伤看着越来越浓的海雾,眉头暗暗锁了起来。
前方战鼓阵阵,后方全都紧张了起来。崖山之上,一块突起的大石之上,柴安面带满意之色,看着崖顶之上三万精壮民众手忙脚乱的打造着地刺,心想,入夜之前,所有的民众当能武装到位。到时拉到战舰之上,伏在阴暗之中,当能给敌人较大的杀伤。
正想着,前面鼓号齐动,杀声接着而起。柴安秀眉一挑,暗叫不好。现在就开战,可就没时间教给民众杀技了。
“柴静!”
“主公”
柴安身边,一个脸蒙轻纱,身形窈窕,腰悬长剑的妙龄女子,口称主公,等他示下。
柴安道:“家将们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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