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月忙收回目光,呼吸却不由乱了一息。
少女坐在她身侧,浅淡的冷香时不时随风吹来,勾得顾西月鼻子有些麻麻痒痒。她指尖掐着掌心,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忍下那忽然想要打喷嚏的冲动。
混蛋!可恨!
她暗暗腹诽,忍不住恨恨瞪了身旁人一眼,可那人好似心有所感,抬起眼来,这好与她目光相对。
少女目若古井,幽深清冷,又清澈无比。
顾西月呼吸一窒,脑内一片空白,淡淡粉霞染上如玉面庞。
清平嘴角不禁泛起淡淡笑意----自己的爱人还是这般可爱,真是让她喜欢得紧。
顾西月面色涨红,忽然张口,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阿秋。”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也只有坐在她身旁的清平听见。可她眼中水光浮动,又羞又愤,只觉平生丢脸莫过于此。
定是那日打狠了,所以这人来报复自己!
她这般想着,红着眼又打了个小喷嚏。
清平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忽地想到自己晨起赏梅归来,忍不住轻笑出声。
没想到就算成了通彻天地的仙人,她这闻不得梅香的怪病还没治好。
她想了一下,默念法诀,驱动袖中的御风珠。清风拂来,吹散了浅淡梅香。
顾西月总算不必掐着掌心,不禁松了口气,“别以为我会谢你!”她恶狠狠地说道。
可那人听罢,却缓缓笑了。
清风盈袖,明月入怀,疏影横斜,寒潭清浅。
这一瞬间,顾西月眼前好似闪现世上种种美好之景,可又觉得,所有的美好,都不及这人轻轻一笑。
冰雪在她眉间消融,笑意在她眼底荡漾。
她轻轻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顾西月怔在原地,半晌后垂落眉眼,没有再说话。
清平不明白她为何沉默,却能察觉到她忽而低落的情绪,只是此刻宗主开口讲道,四周一片静默,她也只能先暂且按捺住心中的担忧,认真听他说道。
道本自然。修者感悟天地,在自然中寻觅道法本源,这便是修道。
世间三千道,最常见的莫过于道修和剑修。
道修以心为法,心念转动间,乾坤变色,山河倒转;剑修以剑入道,剑光浮动中,天崩地裂,万法皆破。
清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素白无力,细腻光滑。
一双没执过剑的手。
可她偏偏是个剑修,手里掌着斩冰神剑。
斩冰不仅仅是一柄剑,在修真界,它象征着秩序,天地的秩序。
千年前,冰丹之毒贻害苍生,辰明仙人一剑劈分六界,亡者归其所,精怪得其居,彻底止了冰丹作乱之源,天地由此太平。
可惜她也因此身陨,魂消道陨,只留下了一柄斩冰。
千年来,斩冰一直封尘,直到前不久,它才由问道宗主之手,赠予原主。
清平自然不会认为这会是因为宗主悯原主孤弱,但是何缘由,她如今也想不明白。
宗主讲道完毕,云霞消散,众弟子朝他长揖。
顾西月驾鹤欲回守静峰,却忽然被唤住。
“西月。”
她不由愣了,喃喃道:“你如何知我姓名?”
修士皆以道号相称,也只有原主那般的废柴,才会因为境界低下,无法被授道号,只得被称呼本名。
顾西月得道数百年,道号名为流丹,若不是少女突然呼唤,她都快忘却自己姓名。
清平初来乍到,一时不曾想到此事,正想找个缘由之时,忽见那人轻声道:“是重霄告诉你的罢,他真是……”
重霄是问道宗宗主,对原主甚是宠溺,甚至亲自为其取名。
“西月,抱歉,我忘了你闻不惯梅香。”
顾西月偏过头去,神情冷淡,“你也配唤我本名?”
清平呆了一瞬,心里如被人抽去一块般,忽然有些失落。原来被喜欢的人冷面而对,竟是这般的难受吗?
以前每次顾西月一见她,便会笑着扑过来,她便没有想过,如果有天那人对她忽然冷淡了呢?
如果有天,她不再喜欢自己了呢?
清平心中不由闷闷疼了起来。
顾西月见少女呆立云间,眉目寥落,面色苍白,不知为何心生几分怜意,方想开口道名讳本无甚要紧,叫声西月也无妨时,就见少女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喊了她一句“峰主”。
她的脸蓦地沉了下来。
清平垂着头,想方才许是太过冒进,如今她与顾西月地位悬殊,若贸贸然地靠近也许反而会增其恶感。倒不如先待之以礼,而后循序渐进。
顾西月一句话憋在嘴里半晌,冷冷扫了眼面前人,见她身形挺立,神态恭谨,倒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是觉得莫名气闷。
清平想如今她既没恶语相向,想必是对我观感已有好转,不如再接再厉,让她以为我是个谦逊的好后辈,于是态度愈发恭敬,道:“前辈,守静峰与至虚峰毗邻,我能否与您同行?”
前辈
顾西月眸中冷光一闪,拂袖离去。而清平以为她不语便是应承了,兴冲冲地跟在鹤屁股后面。
顾西月不语,她便也没说话。
仙鹤展翅飞得快了,她便驱风快行;仙鹤飞得慢了,她便放缓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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