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额头。
他睡了一上午,我在他身边陪着坐了一会儿,想起他先前和我提过的某几本很有意思的书,临时决定去书房找本书来打发时间。
他家的书房里有许多书,古今中外,天文地理,志怪小说,什么样的都有,涉猎十分广泛。
我想他父母一定是很有学识的人。
他没有和我提起过父母,但也没有特意避讳过,书房的书柜上就摆着一张他父母的合影,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娃娃,被他父亲抱在怀里,笑得又软又甜。如果他父母还在的话,他们一定会是十分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我把书柜里抽出的书放到书桌上,余光注意到书桌上已经放着一本《世说新语》,被翻到了中间。
我走过去,看见翻开那页中有句话被人用签字笔做了记号。
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篇名叫《伤逝·第十七》。
我看着那行字,缓慢察觉到了身体里涌动着的,迟来许久的悲伤。
第6章 第六章
6.
我的童年并没有太多值得回忆的事。
家里永远只有父亲和母亲,幼儿园的玩伴告诉我他姥姥做的鸡蛋饼特别好吃,如果我愿意把苹果分给他的话他下次就给我带鸡蛋饼。
姥姥对我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出于好奇,我把苹果分了他一半。可是他后来忘记了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吃到他口中很好吃的鸡蛋饼。
我问母亲,姥姥是什么呀?
母亲说,姥姥就是妈妈的妈妈。
我又问,那妈妈的妈妈呢?
母亲说,天上的星星就是姥姥。
我烦恼了很久,天那么高,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姥姥,吃到姥姥做的鸡蛋饼?
小学时我有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我叫他阿么。有一天我和他说起了姥姥,他听完我天真的烦恼后嘲笑我,说人只有死了才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永远都吃不到姥姥的鸡蛋饼了。
这话让我格外生气,把阿么推倒在地上,气冲冲的跑回了家。尽管年幼的我并不能确切的理解“死”究竟是什么,但我知道那是不好的,不祥的东西。
我那时候养过一只小白兔,白白软软的,红红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漂亮,我很喜欢和它玩,给它吃青青的蔬菜。可是有一天早上起来,它躺在笼子里一动不动。我以为它在睡觉,可是等我傍晚上完学回家,它还是一动不动。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死”。我伤心了很久,直到上初中还记得它,再也不肯养小动物。母亲摸着我的头,说我是个长情的孩子。
我不知道长情是什么,那时我只是想,如果长情会让人这么难过,那我宁可做个不长情的人。
小学三年级我第一次搬家,在和阿么吵架没多久之后。我没来得及和他说对不起。
从那时起父母就开始长年不在家,他们给我请了保姆照顾我,还给我很多的零花钱。可是我宁愿不要零花钱。
我又哭又闹,可是没有用。母亲每个月都给我打电话,不管我怎么哭都只是柔声哄我,和我说宝贝对不起,爸爸妈妈需要工作。
他们有时候一个月回来看我一次,有时候是半年。我小学毕业那年,他们带着我搬到了第三座城市。
在第三座城市我念完了初中和高一,然后又搬到了第四座城市。然后我认识了靳楚。
过去的十六年里我有过不少朋友,但大多数都是匆匆一别之后渐渐断了联系。我不知道感情为何如此脆弱,我试着维系过,但单方面的努力只是事倍功半,最终还是逃不开既定的命运。
顺其自然吧,我告诉自己。
我不再怀念过去,我一直往前走,交新的朋友,又离开新的朋友。我笑着和他们告别,说着以后常联系,有机会再见。但我内心深处一直都很明白,没有常联系,也不会有再见。
我并不觉得悲伤,因为我保留自己的感情,不再分给任何一个可能离别的人。我偶尔想起母亲从前评价的长情,假如她看到现在的我,又会说什么呢?
面条放到煮沸的汤锅里,切上一把翠绿的小葱,再敲上一个新鲜的鸡蛋。很简单的阳春面,成品却很美味。这是母亲教给我的。
母亲的厨艺并不太好,因此在家时大多是父亲做饭。我很久之后才意识到父亲大约很爱母亲,即使他很闷,也常常对她笑得无奈而纵容。
母亲唯一擅长做的就是煮面,心血来潮亲自下厨时,就翻着花样煮面。不管是排骨面还是阳春面,她都会加上一个煎得嫩嫩的荷包蛋,筷子一戳就从肚子里流出金黄的蛋液。
于是我童年的回忆里便充斥着各种浓稠的汤汁和金黄喷香的荷包蛋。再后来母亲很少在家,便把它教给了我。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刚上初中不久,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终于没有再请保姆。我不喜欢私人领地被陌生人入侵。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自己尝试烧菜,烧坏了就到楼下超市买速冻饺子回来煮。母亲回来时垃圾桶里全是速冻饺子包装袋,她到厨房给我下了碗面,揽着我的肩,温柔的告诉我煮面比做饭简单,如果我愿意的话她可以教我。
她说:“我能教给你的不多,只能教你煮一碗不太难吃的面,以及做一个不太坏的人。”
我问母亲,为什么是不太坏的人而不是好人。母亲说,做好人很辛苦,我只需要做一个普通人,不用太好,可以自私,可以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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