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有些灰暗,司弦拉开了长长的线,桌子是吃饭的桌子,也是做作业看书的桌子,司弦翻开泛黄的扉页,是数学教科书,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笔记。如果只是做了一场梦,怎么会对这些知识一点印象都没有,司弦捧着书弓身坐在床上。外面的狂风还在嘶吼,父亲生前栽的柚子树已经长得很高了,柚子长得好却很酸,司弦饿极的时候也被这些柚子酸得牙龈肿了起来。有柚子落地的砰砰声,司弦觉得很平静。
白天又去了百岁老人家一趟,李姓老人坐在院子里吃柿饼,看见司弦笑得很开心,还伸手要给司弦柿饼,用听不大清的发言说着一些话。司弦低了低眼睑,老人看上去虽然有些神志不清,但身子骨这么健朗完全不像不久于人世的人。
真是一场梦?
好真实的梦,这个梦醒来让她忘记了现在。司弦紧紧攥着柿饼,和老人不打紧也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初一的鞭炮声,炸得司弦的耳朵有些晕,她一深一浅地走回了家。
这天出了晴,司弦被邻居家的小孩摇醒,姐姐醒醒,村长让我们去村口。
司弦身上没有什么力气,睁了睁眼睛,什么事?
村长说我们的八字合姥姥的八字。
八字?
姥姥死了。
司弦坐直了身子,死了!死了?怎么可能!?她前两天还去见了老人。不是梦!不是梦!那么说,司弦咽了咽沙哑的喉咙,这么多巧合,老人的死也佐证了,那么说,她是回到了二十年前是吗?回到了二十年前,一定是的,司弦宁愿相信这个想法,她回到二十年前了。
小孩明显被司弦的反应吓着了,“姐姐,你怎么哭了?”
第y
1995年,这一年二十年后的国家最高领导人还在福建,南非的总统还是曼德拉。
司弦跪在硬梆梆的泥地上,穿着白色丧服腰际还绑着麻绳,长期营养不良面黄肌瘦下巴很尖,自从被邻居家小孩告知这个百岁老人去世的消息,她已经有两天没吃过饭了,就随着老人的家属跪在这里,耳边的哀乐还在吹吹打打。司弦的双手抠在地上,指甲里都是泥土,她回到了1995年,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与小甯初相识的这一年。是上天怜悯她吗?她记得昏迷时候见到的红色斗篷,还见到了死婴,那个婴儿会不会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召唤出了神灵,会不会?司弦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当然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唯物主义者,在这两天所有的敬畏之说全部汹涌地袭来。头七资钧甯回来的时候,司弦以为自己是思念过重,或许有点磁场的效应。资钧甯真的在头七回来了,回到她身边了,如今她也回到了1995年,这让她不由得惶恐起来。可以改变她们的故事吗?改变会不会影响原来的轨迹,又发生不可挽回的后果?如果真的是重生,那么在今年的高二下学期开学,她就能看到资钧甯,转入高二理科(1)班的资钧甯。上天是让她改变她们的归宿吗?孩子是让她和资钧甯在一起吗?
“小弦,人死不能复生,你起来吃点东西吧?”百岁老人的家属看着这个瘦小的身影趴在地上闷声不吭,以为她是因为老人的过世而悲伤不能自己。又有人拿着软垫过来,“等下叩首的时候你垫着,别伤着膝盖了。”
“谢谢。”司弦的声音很沙哑,面色苍白让这几个家属更加心疼,连连搀起她。“去吃点饭。”
和司弦吃饭的还有几个小辈,司弦一直默默地扒着碗里的米粒,给孩子喂饭的母亲也夹了几块肉放在司弦的碗里,这年头谁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司家的这个姑娘是个会读书的女娃,和她三叔一样会读书。可惜父亲早早过世母亲又改嫁,嫁到了镇子上,现任丈夫是个有三个孩子的鳏夫,也没好到哪里去当然不可能带着司弦嫁过去,她二叔收留了两年也吃不住了。
“谢谢。”
“以后下了学,就到阿姨家吃饭,阿姨家虽然不富裕,但添双筷子还是可以的。”
“谢谢,不麻烦刘姨了,我可以去我二叔家吃饭。”
“好吧。”女人给自己的孩子继续喂饭,“你回家的时候,拿点红薯再回去。”
“嗯嗯,谢谢刘姨。”司弦上辈子对这个刘姨并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她在一次难产中出了点意外,痉挛而死,孩子也没保得住。看着热情大方的刘姨,司弦神色有些复杂地埋头吃着她夹的肉。
虽然春寒料峭,但回到家司弦还是出了点汗,她拿着搭在凳子上的抹布擦了擦汗。喝了口冷飕飕的井水,灶杜已经塌了几块,她盘算今天要把灶升起来。打开麻袋,发现除了几块还有一小袋白米,应该是刘姨放的。司弦吞了吞唾沫,这个肯定能顶段日子了,身上有力气就能去镇子上。她想去镇子上找点工,或许还可以和母亲见上一面,她上辈子不是没和母亲见过面,很窘迫,母亲为了她大学的学费和继父大吵了一架,继父甚至当着她的面打了母亲一巴掌。自从那以后,母亲和她见面都是偷偷摸摸的。有一年继父酗酒患上了胃癌,母亲求她出点钱做手术,那时候的司弦虽然手头宽松,但咽不下年少的那股恶气,而且她急需资金周转自己的生意,便拒绝了母亲的要求。母亲到底盘到了一些钱,但始终杯水车薪,一个普通的家庭怎么挨得住癌症,自从继父下葬后,母亲独自带着继父的孩子和司弦断了联系。后来还是资钧甯在其中周旋,母亲才来参加她的第一次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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