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一一一种爆裂的声响,犹如气泡被她的话胀破了。
“我看见这么多鱼儿,你觉得这是不是意味着神要对我说话?”清照问道。
“我会请神对你说话的。”武箜说。
突然,武箜的呼吸变得急促、粗重起来。韩非子立刻跪下,望着妻子――只见妻子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恐惧。时辰到了。
她的嘴唇翕动。虽然她的呼吸已经发不出声音,只是在大口喘气,但她仍然在说: “答应我吧。”
“我答应。”韩非子说。
于是,她停止了呼吸。
“神对你讲话时,会说些什么呢?”清照问道。
“你的母亲很疲倦,”韩非子说, “你该出去了。”
“可她没有回答我呀。神说了些什么呢?”
“神说的是秘密,”韩非子说, “听见的人谁也不得泄露。”
清照机灵地点了点头。她退后一步,似乎要离开,却又停住。
“可以亲你吗,妈妈?”
“在脸颊上轻轻地亲一下。”韩非子说。
清照四岁了,但却是个小不点,用不着怎么弯腰就能亲到母亲的脸颊。“我爱你,妈妈。”
“清照,你该走了。”韩非子说。
“可妈妈还没有说她也爱我呀。”
“她说了。她以前说过。还记得吗?但现在她很疲倦,很虚弱。走吧。”
韩非子声音严厉,于是清照不再问什么就离开了。等女儿走后,他才感到对她的怜爱。然后,他跪在武箜的遗体面前,对她此时此刻发生了什么变化浮想联翩。她的灵魂早已飞翔,现已抵达天堂。然而,她的鬼魂还要滞留很久;如果这房子真正是她生前度过欢乐时光的地方,那么也许她的鬼魂将栖息在这里。迷信的人相信所有的鬼魂都是危险的,于是他们挂起符咒将鬼魂拒之门外。可是,追随“道”的人知道好人的鬼魂绝不会为非作歹,因为他们生活中的善行正是来自于鬼魂的乐于助人。如果武箜的鬼魂愿意留下来,那么她将给这房子带来长久的祝福。
尽管他试图按照“道”的教诲去想像她的灵魂和鬼魂,但是的心灵依然有一处冰冷,肯定武箜剩下的不过是这具易碎、干瘪的尸体。今夜,遗体将随同纸钱迅速烧为灰烬,随风而去,只在他的心灵中留下怀念。
武箜说对了。现在没有她来完善他的灵魂,他已经开始怀疑了:而且神已经注意到了――神洞察一切。他立刻感受到一种不可忍受的压力,必须履行净化仪式,驱除他那些卑微的想法。然而,即使此时此刻神也不放过他,即使此时此刻妻子的遗体躺在他前,神也坚持要求他在为妻子流一滴悲痛的眼泪之前,先服从他们。
最初他打算延迟服从。他已经修炼到家,能够延迟仪式整整一天,且与此同时隐藏自己内心的折磨,不显露。现在他也能够做到――但只有通过保持他的心灵冷若冰霜才可以做到。没有必要这样做。只有满足了神,悲痛才会到来。于是,他跪下,开始做仪式。
当一位仆人窥视时,他还在遵循仪式,扭曲、旋转身体。虽然仆人不露声色,但他听见门轻微的滑动声,明白了仆人的弦外之音:武箜去世了,韩非子真是个道德君子。他还没有来得及向家人宣布妻子之死,就已经在与神交流了。无疑有人会猜测武箜是神来带走的,因为她那无比的虔诚是远近有名的。谁也不会想到,就在韩非子表面上对神顶礼膜拜的时候,心中却充满了怨恨:就在此时此刻神还敢强求于他。
他心里想,神呀,假如我割掉自己的一只手臂,或者歌曲自己的肝脏,就能永远驱走你们的话,我就会拿起利刃,品味这痛苦与损伤,这一切全都为了自由之故。
这个念头也是杂念,更需要净化。折腾了好几个小时,神才终于让他解脱。这时候,他已经心力交瘁,无法哀悼了。于是,他起身去找女仆准备火葬武箜的遗体。
午夜,韩非子怀里抱着睡着的清照,最后一个来到柴火堆旁。清照的小手里抓着她用小孩子的涂鸦写给母亲的三张纸钱。她在上面写着“鱼”、 “书”和“秘密”。这三样东西是她送给母亲带到天堂去的。韩非子试图猜想清照写这些词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鱼”是因为今天花园小溪里的鲤鱼,这是毫无疑问的。至于“书”――这也好理解,因为最令武箜头痛的一件事就是让女儿高声朗读。可是为什么还有“秘密”呢?清照有什么秘密要带给母亲呢?他不能问。给死者烧的纸钱是不能讨论的。
韩非子将清照放在地上。她睡得并不怎么沉,立即就醒来了,站着慢慢地眨眼睛。韩非子对她耳语一番,于是她将那三张纸钱卷起。塞进母亲的衣袖里。她好像并不在乎接触母亲那冷冰冰的ròu_tǐ――她太年幼了,还不会一接触死人就打寒战。
韩非子将他自己的三张纸钱塞进妻子的衣袖里时,也不在乎接触她的ròu_tǐ。连最可怕的事都经历过了,此时此刻对死亡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谁也不知道他的纸钱上写着什么,否则的话,他们会惊恐失色妁,因为他写的是“我的ròu_tǐ”、“我的鬼魂”和“我的灵魂”。这象征着他也在火葬武箜的柴堆上自焚,伴随她走向任何地方。
这时候,武箜的贴身女仆牟婆将火把放在圣木上面,顿时柴堆燃起熊熊的火焰。热浪灼人,清照躲在父亲身后,不时地伸出头来瞟一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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