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些。
此刻的他不再是嬉皮笑脸、废话连篇的一一,而是掌天下大权、胸有乾坤的楚弈。
我可以对不摆架子的一一冷言嘲弄,但我不会对君临天下的楚弈这样。
不愿亦是不敢。
斩断思绪后,我平静道:“陛下至少要把药喝了,方才宫人呈上的都凉了,臣妾让他们重新去熬了一碗。”
皇帝仍未抬头,只是道:“好。”
我坐到了床边,替他整理起床边上乱放着的密报。整理好后,我见床边的地上还有几封,便又躬身捡了起来。
按常理,密报不会如此凌乱地摆在床边,更不会掉落到地上。
由此观之,皇帝醒来后看密报时,定又发了一回火。
至于火从何来,不言而喻。
历朝历代的官员们干的事向来都大同小异,无论是对的事,还是错的事。不同之处在于,上位者是如何看待,如何处理这些事。
待我无事可做后,只能静静地看着皇帝,每当他看完一封密报后,再递给他一封。
不知过了多久,宫人将新煎好的药送了过来。我接过药后,吹了许久,才递到了他嘴边。
皇帝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密报,老实地喝起了药。若是平日,他见我喂他药,定会快活到得意忘形。但今日他很平静,平静得就像习以为常了一般。
药喝到一半,他觉被喂着太慢,便拿过了碗,一饮而尽。喝完后,他道了一声谢,便将碗递给了我,继续看起了密报。
过了良久,他忽然开口说话了。
“善儿睡了吗?”
我答道:“睡了。”
他的双眼移到了我的身上,道:“你也该睡了。”
我道:“可你还未睡。”
他无奈道:“你等不到我睡的。”
我坚持道:“我想试试。”
他见说不动我,只能转而看手头上的东西。
皇帝曾经对我说过,他在未遇到他师父前,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那时,我一笑而过,只当他又在胡编乱造,现下看来,兴许他说的是真话。
往日里我时常会嫌弃他的满篇废话,但当他一言不发时,我却又怀念无比,盼着他开口,盼着他笑起来。
我就这样坐在床边上,到了平日里就寝的点后,困意便一刻不停地朝我袭来。我努力睁着眼睛,想与困意一战,最后还是兵败如山倒,心有不甘地入了梦乡。
向来少梦的我,今日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了一一,一一在笑,在说着无人愿听的烂话。我听烦了想走,他便伸手拉住了我,还不讲理地握住了我的腰。
我感受到了他掌中的温暖,这入心的温暖让我忽然发觉自己是在梦中。
一怔之下,猛然醒转。
醒来后,温暖却未随之逝去,反倒更加明晰。
原来是因我正被人拦腰抱在了怀中。
床在我的眼前,我在皇帝怀中。
我一抬头,便能对上了他的双眼。
他明亮的双目中有一丝歉意,但更多的却是情意。
皇帝的胸膛很坚实,所以当我在他的怀中时,觉得无比温暖,也无比安心。
似乎天塌下来也无须担忧。
因为他比我高,所以有他替我顶着。
七年前,我以为成婚后的日子是我护他。
但如今我才知晓,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了他护我。
站在床前的皇帝将我抱到了床上,把我的头轻放到枕上后,又替我盖上了锦被。
“朕见你在床边睡着了,怕你着凉,还是想着让你到床上睡。”
他想了想又道:“本以为不会惊醒你的,但没想到还是弄醒了你。”
我知他下一句要说什么,抢先一步道:“不许说对不起。”
他被我抢了话,只得语塞,片刻后,也脱靴上床,躺在了我的身边。
我道:“政事忙完了吗?”
他道:“今日的已忙完了。”
我知如今定然已过了子时,算不得是今日了,且天一亮,他又得早起。
想到此,我心中酸楚,嘴上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见我无言,反倒愧疚道:“对不起,这段时日不能陪你和景善。”
“我说过,你从未对不起我什么。”
言罢,我转身朝向了他。
宫灯尚未熄灭,皇帝的面容清楚可见。
他的脸惨白如纸,看得我又是心惊,又是心疼。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眼中皆是乏累,我伸手轻抚起他微皱着的眉心,认真道:“国为重,家次之。”
他沉默了许久,道:“谢谢。”
我知道,他在谢我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但我却不喜欢这句谢谢。
因为这句谢谢显得生疏客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卑微。
我轻声道:“不许说对不起,也不许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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