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节骨眼上,你要相信老夫才是啊。”
“国公要让我相信什么?”
“如今的局势,倒也不难看清。顾家与太子要是出了事,谁最能受益?无非徐党而已。太子固然侥幸脱险,储君之位保住了,但顾家他们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的。果不其然,连堂堂一个侯爷他都下了手,没有半分心慈手软。可见,他已经等不及要扶郑贵妃的五皇子上位了啊。阁老以为呢?”
宋越看着眼前的定国公,揣摩他这些话背后的意思。此人向来不爱卷进是非中,更是不愿牵扯到徐延,虽非徐党,却也与徐延井水不犯河水。今日顾家蒙难,他却忽然说了这一堆立场鲜明的话,看样子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而这个决心,似乎与自己有关。
思虑片刻,他不置可否,只轻描淡写地问:“国公的意思是?”
“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阁老当年是榜眼吧?这政治斗争中,可没有榜眼啊。输了,就会一败涂地,就要看着更多的顾家一个个在徐延面前倒下。”定国公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看着他,忽而话锋一转,“我年纪大了,只怕在这世上也留不了几年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我那女儿。”
“老夫冒昧再问一句,阁老可愿娶我的女儿?”
静默片刻,宋越才回道:“国公知道,我对贺姑娘并无意,亦不会娶一个我不爱的人。”
“唉,我知道。只是阁老还年轻啊。听我这过来人的一句话,感情这东西,相处久了自然也就有了。”
“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宋越停了一下,道,“不瞒国公,我已有心上人,此生只愿得其为妻。若不是此结果,只怕三人的余生都不会如意。”
“唉——”定国公长叹一声,“没想到阁老一个如此能谋善断的治世能臣,竟也会被儿女情长所累。那女子是好福气,只怕于江山社稷……也罢,老夫实话告诉阁老,我这有……”
“父亲!”一个女声自屋外传来。
定国公正想说些什么,贺云嫣却是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父亲该喝药了。时辰也不早了,内阁事忙,还是让阁老回去吧。”
宋越从贺府离开的时候,贺云嫣望着他的背影,在冷风中站立了很久。
马车上,他一路沉思,表情严肃。
回到朝中,官员们与他打招呼,他也并不若以往耐心回应,只径直朝内阁值房走去。昨夜是徐延当值,今天便轮到了他。
不久后,在内阁值房外值守的官兵听到了一个茶盏破碎的声音。
过了两日,逢官员们休沐,宋越带着青辰来到了京郊的一个小村子里。
他在此地有间房舍,坐落在青山环绕间,颇为隐秘而幽静。
近日世事繁杂,京城太压抑了,他便带了青辰出来散散心,准备过一夜再回去。
马车一早就从京城出发了。
旅途中,青辰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参加心学集会的那天。那时还是初秋,时光很慢,岁月无忧,他们在车上也懒懒的。一路上都是银杏树,落叶缤纷,在风中飞舞。还有车夫,会在前面唱响家乡的小调。
那个时候,她与宋越还不熟,擦一下肩或是碰一下手,都让她脸红心跳。
此刻,她依偎在他的臂弯中,与他之间少了些试探与紧张,多了些默契与坦然。
时已至二月初,一个冬天的积雪虽已消融,树木也抽了新芽,但山林间还是显得有些萧瑟。虽是如此,青辰的心情也比在京城要好多了。
晌午前,马车驶就到了目的地,在屋舍前停了下来。宋越与青辰取下随身带的一些换洗衣物和用品,车夫便架着马车走了。
眼前房舍看起来很普通,掩隐在松柏绿竹间,不是很起眼。
进了屋子里,青辰才知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屋里全是木制和竹制的家具,圆台、椅子、柜子、床……制式简单却是一应俱全,在主屋的旁边,还有厨房和净室。
屋里被收拾的很整洁,角落里已是备好了炉子和木炭,桌子上摆着的茶壶和几个杯子也都干干净净。
大致看了一圈,青辰便走到窗户前,推开了窗子。屋外是一小块草地,此刻地上的草刚刚泛青,此外还有几株枣树,也是才抽了新芽。树杈上还有个鸟巢,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鸟。
这样的环境,让人的心情不自觉就好了起来,甚至是希望就这样守着这简简单单的一方宁静。
“这是你的屋子吗?”她问。
“嗯,几年前买下的,偶尔我会来这里住两天。”宋越在她身后道,“有人会定期过来打扫。昨天我也让人买了些东西过来。今天我们就住这里。你喜欢吗?”
青辰点了点头,“很喜欢。”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你先歇息一下吧。我去生火做点吃的。”
青辰转过身看着他,摇了摇头,“还是我来做吧。”
他一个男人,还是个阁老,怎么能让他做。况且,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做的东西能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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