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地问。
徐斯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半晌没有回答。
他一直都是逞强的性子,就算是疼也会强装不疼,可眼下看到她那么担心自己,他忽然觉得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这些日子以来,他跟她都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自从她升职以后,他就很少能看见她了,更别说是独处。他只能偶尔远远地看她,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她的消息。她的一点点消息都能引起他无限的遐思,心中好像总是乱的,有什么想不通,也放不下,一夜夜常是翻来覆去,很久才入眠。
这些日子见不到她了,没有了新鲜的记忆,与她相处的回忆就愈发清晰起来。他的心里就像是有种说不清的空虚,亟需这些回忆来填补。
回忆,是从最初的无聊去戏弄她,到与她当堂互策发现他们政见有分歧,再到酒馆争执知道她对自己的出身有看法,然后是她当堂解衣自证清白,他们一起策马闯了城门,他为她跳河而她拥住他给他取暖,一起像孩子一样地打雪仗……
这些情景都被他细细回味了很多遍,时间、地点、阳光、清风、喜、怒、哀、乐……每一个细节都被追溯得清清楚楚。
这么一回想,就总觉得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多得超出了普通人之间会发生的。可多想几遍,就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多,反反复复的,也就这么几件罢了。
其中的一件——她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也被他拎出来又审问了自己。审问到最后,他似乎只能得到一句话——他喜欢她,不因为她是男人还是女人,只因为她就是她。
如果这世上不分男女,也许很多事情就会简单许多。
“徐斯临……”青辰看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是疼得不想说话,正想道歉,便见他忽然重重地点了下头。“疼,疼死了啊。”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抬起头,以袖子给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对不起……”
徐斯临微微一愣,继而嘴角偷偷地勾了一下。她帮他擦汗……她的袖里还传来一阵香味。他轻轻嗅了一下,真好闻啊。
这一招果然好用。
得了甜头,徐斯临继续装可怜,以没受伤的手拉着她的衣袖道:“青辰,我的手……我的手残了,写不了字了,今日开始我就变成一个残缺的人了。这后半生,我怕是不能继续做官了,也没有姑娘会嫁给我了。”
她看着他,又看了看大夫,眉头愈发紧锁。方才她看他的手,虽然是血淋淋的,但心下并没有想得那么严重。他这么说,她的心一下就变得沉重了起来。难道是伤到了骨头……
他要是自此残了,她拿什么来还他?
她只怕穷自己一生,都陪不了首辅徐延一个完整的儿子,一个他已经为他铺好了锦绣前程,却因她而断指无法踏上仕途的儿子。
这种相欠却无法偿还的感觉,仿佛是永远也等不到天明的黑暗,让人感到窒息且苍白无力……
便在这时,大夫出声道:“公子,您的手只是皮肉之伤,并未伤筋动骨,只十天半个月就能痊愈了。”
“不可能。”徐斯临立刻道。
“……”青辰听着,眨了眨眼,片刻后才舒适重负地舒了口气。
“大夫你肯定是诊错了,明明如此疼,怎么可能只是皮肉之伤。你再好好看看,看看是不是断了。”说着,他趁她没注意,悄悄瞪了那大夫一眼。
“哦,哦!”大夫愣了一下,却是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他行医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想断手指头的。
青辰松了口气,去帮大夫换了热水,还给徐斯临倒了一杯搁到桌前,“渴吗?喝点水吧。”
他摇摇头,一双黑眸幽直地望着她,然后很自然地拉住她搁下杯后的手腕,“青辰,啊,真的很疼。啊……”
“我知道……”她知道伤势没有他装得那么严重,但她知道他是疼的,便有些不忍心抽回自己的手。
这个人老是这样,有事的时候就装作没事的样子,没什么事的时候又装作有事的样子,无赖得这么理直气壮。
“如果我真的残了,没有姑娘肯嫁给我了,怎么办?你心不心疼我?”他眨着眼睛问。
青辰看着他,没有说话。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会愧疚一辈子吧。
她应该会一辈子都在想,这件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错的。是不是从她明知道自己女扮男装,此生已很难嫁娶,却还是答应到宋府过年开始。
“公子,您的手真的并无大碍,就是小指少了半截指甲,过一阵就会长出来了。”大夫是个耿直的人,大约是看不下他明目张胆地骗取同情。
“我知道了!你、你不要说话!”他转过脸来,对着青辰又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握着她的手热热的,“疼。”
像个孩子一样。
她看着他,有点无奈,半晌后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忍一忍。我去给你再倒点热水。”
“不要走。刚才你倒的我还没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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