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只好合拢相册,将脸埋在了自己的掌心。
沈慕换了个姿势,她跪坐在床上将妻子整个抱在了怀里,柔声安慰,轻轻安抚,但是她心底里同样有一个悲凉的声音响起,如果再早一点遇到就好了,如果再早一点……
沈慕了解过姜芜外婆的病,虽是急症,非常凶险,但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医治,许多发达国家都有高效的治疗手段,可惜的是,当时的姜芜还只是个穷学生,她没有那种条件。
姜芜紧紧抱着沈慕,声音喑哑而低沉,其中包含着无法言语的情绪。
“其实我还是恨他们,我恨他们,恨姜盛元,恨王汀,不是因为她们抛弃了我,是因为……”
封尘的往事一一过目。
在姜芜的讲述中,沈慕知道了当年外婆重病后更多的内情。
从把姜芜接到自己身边后,外婆就用自己的工资、退休金,独立扶养着这个孩子,姜盛元在兴城有了新的家庭,这个大女儿自然就被他抛到了脑后,而姜芜的母亲虽然有定期汇款过来,但老人家拼着一口气只要求她回来看看女儿,否则不肯要她的钱。如此一来,外婆和姜芜的生活虽然安稳平淡,但也并没有多余的存款留下来。
外婆病得突然,没有任何征兆,那时候的姜芜才上大学不久,她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不够填补治疗费用,母亲远在国外,当时姜芜第一个想起的人,是她的父亲,姜盛元。
当年的姜芜是给自己的父亲打过一个电话的。她当时害怕急了,人在医院里,靠着墙壁整个人都在发抖,眼泪止不住,就仿佛断线的珠子夺眶而出。
她拨通了父亲的电话,万幸,还是从前的号码,电话接通,不一会儿,对面就响起了久违熟悉的声音,“喂,你好,哪位?”
姜芜只来得及擦干泪水,哭着喊了一声爸爸。
电话那边就在短暂的沉默后,切断了电话。
姜芜想求他帮忙,如果可以,她想要借一点钱,她保证会还的……可惜的是,电话那一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
姜芜没有再拨打第二次的勇气,她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无论她把自己想象得多么坚强,最终面对这样不堪的亲情,她只有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痛哭的余地。
外婆的主治医生同情姜芜,她帮着姜芜给远在国外的母亲打了电话。
听完了医生的讲述,电话那边只是一句冷静的知道了,随后就没了下文,她甚至没有想着和自己久未见面的女儿说上一句话。。
最终为了外婆的病,不远千里赶过来的,是跟她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姜芜的舅舅。
只可惜,病情终究是耽搁了,外婆还是走了。
老人走的那天,有片刻的清醒,她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所以最后一刻再没有话留下,她只是握着姜芜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过。
姜芜知道,外婆应该是很失望的,因为她的女儿,姜芜的母亲终究是没有回来。
“在外婆去世后,我换掉了我们原来的电话号码,注销了这些年来我母亲打钱过来的那个账户,抹消了我们之间所有可能的联系方式。”
姜芜亲手剪断了和母亲之间的那根线。
痛快吗?痛快,起码在注销掉那个账户的时候姜芜真的有过这种感受。
但同时,姜芜也觉得很悲哀,因为外婆临走前是留有遗憾的,她永远忘不了老人最后留下的那个空洞的眼神。
姜芜有足够的理由痛恨自己的父母,但她重遇姜盛元的时候,表现得却异常平静,她甚至还给了姜盛元一个承诺,说是真到姜盛元有需要的时候,她会尊重法律,不会不管他。
沈慕轻轻拍着怀里的妻子,斟酌再三,终于开口道,“阿芜,如果,如果你的决定是迫于无奈,是受制于自己的道德底线,是碍于你律师的身份,你告诉我,我来做,我不会让这些人再伤害你。”
姜芜早已经停止了哭泣,此刻的她正安静靠在沈慕的怀里,手臂环抱着对方的腰,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和心跳。
“你是说在姜岚她们面前说的那些话?”
沈慕没做声,但沉默所代表的意思很明显,她刚刚指得就是这个。
姜芜了然,解释道,“沈慕,我那天的话是认真的,我确实不会不管他,我会支付他赡养费。”
沈慕替姜芜委屈,“其实我们没必要……”
看着满脸写着不甘、不情愿的妻子,姜芜轻轻笑了,虽然她的眼睛还有些泛红,不过那双桃花眼染上这样轻薄的红,更让人移不开眼。
就听姜芜继续道,“我学法,懂法,自然要尊重法律,法律是社会的底线,自然不会让任何人为所欲为,所以这份赡养费只会按照兴城最低生活保障标准,多一分都不会有。”
嗯……
沈慕一摸下巴,她想着自己这便宜老丈人和便宜小姨子以后若是月月收到这样打发要饭的金额,会不会真的气到病发住院啊。
姜芜继续道,“而且我给了,姜岚自然也要给。”
双份的打发……
沈慕觉得自己都有些牙疼了。
“若是以后他病了,我会给他看病,他得活得长一点,活得久一点,不要活得太好,也不要活得太不好。”
沈慕听到姜芜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忽然变得认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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