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居然经历了这么多事儿,所谓‘密度很大的人生’就是如此了。可真要说的话,一时半会儿也很把一些具体的东西说出口。
“总不能李奶奶带你回顾往昔忆苦思甜吧,那些事儿,哥,我知道你肯定一件也没忘,来回说反而失了意义。最后还是决定,干脆说很多很多句我爱你,这样比较好。哎我不能笑,真不该笑!哈哈,但真的好羞耻啊这么一说。
“要说八十遍,不多也不少。如果本应该每年都对你说上一句,那这就是八十年的量。因为你说过要和我在一起到一百岁。我忽略年龄差了,多算了几年,别怪我贪心啊。
“其实一年说一次真的有点少了,我也知道,感觉我正常水平的话,两个月我就能把这八十次说完。但压缩在这么一回,再说更多遍的话,会听得睡着吧。我实际上想说的是,就算以后我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我只能傻兮兮地对口型,每年,每月,每天,每个小时,每一秒钟,想对你,对我哥哥,对这个叫黄煜斐的人说的,也都是我爱你。
“总有人说把话说太明了就不诚恳,可我爱你这事儿,不说又怎么表达呢。每天每天对一个人好,他就不想听你正儿八经说爱吗?毕竟有些事能用笔写,也能用琴弹,但还是不如嘴说得好。先练一遍,黄煜斐,我爱你,真的,非常非常爱。”
之后他就没别的废话了,直接切入正题,就这么一直说了下去。“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每句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却有些微的不同。他好像在琢磨不同的问题。而在这冗长的音频里,什么东西逐渐成长为笃信。
黄煜斐听得发呆,他多渴望这话,李枳先前每说一次他都心动,现如今他心跳得快要从体内蹦出去。呆完之后,心尖子上那点汹涌,就崩塌般决堤,半点也拦不住。他看见手表指向预估的整点,就这么坐在和他一样沉默的手术室外,捏着耳机线,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只是大张着眼睛,泪流满面。
八十遍,他小心地数了。一遍不多一遍不少,可是当最后一个“你”字从李枳口中说出,仿佛最后一滴水倾倒干净,他听见哽哽的喘息。紧接着是戛然而止。
这也太卑鄙了……无耻,残酷,狠绝!却又那样动人……在这一秒,这张椅子上,这条走廊里,他知道,李枳永远不会放过他,亦如自己也不会放过李枳。至今度过的生命里,已经被刻上永远无法抹除的纹样,好比树被闪电劈中——已是身体一部分,与结果毫无关联,而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彼此解脱的资格。
一遍放完,他呼出口气,没出息地抹掉还在连缀着往外冒的泪珠,倒回去重新听,听李枳小声的、梦呓般的自白和笑声,更反复听着那代表钟情的三个字。黄煜斐仿佛也听见海浪,夹在在李枳的嗓音之中,是幻听,是塞壬。他始终直直地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那双发红的眼睛,仿佛流露出滔天恨意,却又充盈万般柔情。
你出来吧,出来对我说啊,时间已经到了!他在心里呐喊,又呢喃,音频里我听不清,声音都失真了,那不能算啊!有什么东西八十年不会变质,你当手机是冷库吗,不该八十年一直对我讲吗?
可分分秒秒仍然无情地走着,那扇门,也无情地紧闭着,仿佛永远不会打开。音频不知循环到第几遍了,外面天已经黑透,手机屏幕沁上湿润,黄煜斐手中的卡片已被汗液濡湿——他忽然暴躁地扯掉耳机,仰面挡住脸,从指缝里盯住刺眼的灯管。他质问自己是否已经失去了什么,却还不知情,在已经过去的、惊险的某一秒。
两小时的时限早已是过去,甚至三小时,甚至四小时。每多过一秒,黄煜斐就把丧失看得越清一分。稍一闭上眼,他甚至会模糊地看到当年母亲身着长裙,晦暗天光下,亲自走进洪水的场景,又像是,那不是洪水而是死的沼泽,往里走的不是母亲,而是李枳。
正像是骆驼不敢和最后一根稻草长久对视,他捂伤口般捂住指根上那两颗晶莹宝石,连同本该戴在另一人手上,此刻却孤零的另外两颗,一起捂紧,汗水和金属,把他都蛰疼了。最坏的打算侵入心中,甚至是冷静地,他想自己可能的确快要失信,姐姐的卡片,或许会起上一点作用——他要自己动手,也至少也要弄来些工具。
这并不稀奇。冰冻的人,一旦融化就会变成洪水,不允许任何情感上的剥夺。他本身就是在地底阴暗处待着的家伙,只能严于律己,拼命维持平和又光鲜的假象,甚至想过随便信点什么煽动力高的宗教聊以自救。好不容易被拽到地面上,吹上清风,记起阳光为何物,倘使这股提着他的力量从这世上消失……就会宛如恶犬失去了锁链。
求生是人的本能,想要斩断本能,他的身心都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人类的天性和理性在约束他,要冲破这约束是相当漫长并磨人的一个过程,于是,随时准备去死的“和睦且善于自省的精神变态者”是剩不下恐惧和道德这两样东西的。
想来拨出十一个数字是件多么容易的事,偏巧黄煜斐还非常擅长未雨绸缪。然而,当他按下首个数字,对未知的某处道歉,心知大概已踏上悬崖,并承认自己就是下三滥改不掉时,门前亮着的红灯忽然转绿,紧接着,屋里一阵藏在静谧里的骚动,科里森医生推门走出来,面罩下的他大汗淋漓。
“成功了,斐!”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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