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忍住要开门出去。
他总算能体会到自己跑下山时顾寒是什么感觉,但又没意识到这感觉到底是为什么。
南乡还与数年前一样,满目死气沉沉,乌鸦盘旋不去,老树嶙峋。
“我偶然采药时来此地,那时见到了你师弟,想来也许是这几日他又离开了,”孟诗禅提着裙子,迈过一个泥水坑,又站在相对干净的一块地上。
这里魔气横生,且没有人烟,比几年前更加衰败。魔气肆虐的阴暗地方易于修行,杨问水若是入了魔道,来这里也极为正常。
天沉沉的,灰色的云朵像压在人头顶,孟诗禅望了一眼天空,转身道:“好像要下雨了。”
顾寒看到了那座破庙,隔得远看不清里头的样子,不过它既然没塌没崩,想必那辨不清面目的神像也还在,也许那根地上的横木也还在。那时宁惜骨坐在那里,多愁善感地与他跟祁越感叹。顾寒不想把祁越牵扯进来,可眼下祁越是脱不了身了,就连杨问水也不知所踪。
他修为走得越深,越觉得自己无力。祁越拿回白虎石的那一日,问顾寒,为什么杨问水答应了跟自己回万山峰,最后说话不算话。
他的小师弟还留着这一片赤子之心,可很多事都不能再用对错解释了。修为不能解决很多问题,就连他自己,心里藏着的妄念,也没法解决。
“要进去看看吗?”孟诗禅见顾寒久久地望着那座破庙,善解人意地道,“进去避雨也好。”
“不去了,”顾寒道。
好像去那里还会见到宁惜骨。他什么都交代不了。
迈上那座石桥时,雨滴又落了下来,孟诗禅撑开一把伞挡雨。顾寒接过去,从伞边缘还能看到石桥下细细流淌的河水,把皲裂的河床润湿,小声地远去。
破庙中走出来一个人,他身上还是白色的衣裳,手中剑却黯淡无光黑气缭绕,正是杨问水。杨问水死死地盯着雨幕中渐渐模糊的紫衣白影,猛地往前跑起来,被地上枯骨朽木绊得跌跌撞撞。雨水打在衣服上,连步子都变得沉重,到追到那石桥的地方,杨问水已经筋疲力尽。
他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抬头时前面的人影已经到睁大眼睛都模糊不清的地步了。杨问水抱住头,痛苦地跪倒在地。他肩膀抖动着,泪水从猩红的眼中流出来划过脸颊,又落到衣服上,晕开一小块湿痕。
除了雨声,天地静谧。再没有其他人。
而前面模糊的人影终于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那么远,怎么都追不上了。
出了南乡,顾寒与孟诗禅道别,两人分离之际,孟诗禅忽然道:“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火红的枫树随风摇曳,如火舞动。孟诗禅挽了挽耳畔的一缕黑发,轻轻地道:“要是我说,早倾心于你,可算冒昧?”
顾寒眼睫垂下又抬起,淡淡道:“孟姑娘说笑了。”
孟诗禅的笑意向来恰当好处,多一分便要轻浮,少一分又要冷淡,她轻笑着摇头:“不是玩笑。我极少开玩笑,更不会与你开玩笑。”
顾寒不言。
孟诗禅又道:“可是觉得我相配不上?我虽不习剑,但还没见着能比我更精通医术的人。”孟诗禅是个美人,她自己当然清楚。再则,聪明又自知的女人,样貌上总要透几分遗世孤傲冰雪样出来。那种美丽不是桑落落那种纤细灵动能比的。
连一片枫叶落地的时间都未到,孟诗禅失笑,拢了拢长袖:“若我此时说,方才是玩笑,来得及么?”
“自然,”顾寒隐隐大松了一口气,面色缓和了许多。
孟诗禅确然是聪明的,她极少低下声气,如此时,也不会等顾寒说出更直接的话来让自己难堪。
“有女子同你说这样的话,应当是很正常的事,”孟诗禅同顾寒走了一段,敏锐地发现顾寒有意地与她的距离远了些,又笑道,“我是个凡人,也会迷恋,这不奇怪。你应该庆幸我这个凡人只是迷恋,若是泥足深陷了……我猜你不会哄哭泣的姑娘。”
顾寒并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一个女子同他谈论这些话,实在比收拾祁越更让他头疼。
“明月三分色,于我已足够了,顾公子不必担心,”孟诗禅看顾寒的样子,笑意便没断过,“实在是我的罪过,今日的话便忘了吧。从前如何,往后还如何。”
顾寒平白被调戏了一遭似的。孟诗禅倒是不见如何不郁,但顾寒实在开心不起来。
他回到万山峰后便去看祁越。静思堂的门关的严严实实,门上的禁制也没被人动过。顾寒推门的时候荒唐地心安,好像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就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这个想法很自私,但顾寒就像偷到糖的小孩一样,尝到了那么一点见不得人的甜味。
祁越正大大咧咧地趴在案桌上睡觉,右手还捏着一杆笔,半张脸埋在白色的衣袖里,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其实根本没睡着,只是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把脑袋栽下去假装在睡觉。毕竟顾寒好多天没来看他了,把他扔在这里不闻不问,又不准他出去,祁越觉得自己被冷落得很严重。他至少要怎么样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能主动招惹顾寒似乎是一种比较好的方式。要是顾寒进来看见他居然在偷懒睡觉,一定会把他喊起来。
祁越听见顾寒进来站在案桌前,愈发装睡装得心满意足。他从这种挑衅心理中感到一种诡异的得意。
周围很安静,顾寒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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