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忽然响起一声尖叫,然后是碰的一声,习齐竟然拿身体去撞旁边的垃圾筒,他的举动像是完全失去了身为人的理智,像只被关入牢笼的幼兽,只懂不断地冲撞、呐喊,往任何一个方向都好,想找到可以呼吸的天空。
肖桓大吃一惊,他跑过去拉住了习齐,一边叫着:“小齐,小齐,不要这样——”习齐发出又长又细的尖叫,那是让人听了,连胃都拧在一起的叫法,习齐先是叫了不知多少声,终于换成了人类的语言,“为什么——”
他的声音已不像是他,就像在舞台上一样,只是那次是恐惧,这次,却是无边无尽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要找上小斋?你告诉我,你们告诉我?为什么?那孩子从小看不见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吗?你知道他因为眼睛不好,被多少人欺负吗?你们有没有人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那孩子总是在作业簿被老师撕烂之后,偷偷躲到厕所大哭,然后回家才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笑着不让家人担心,不让我担心——”
“小齐!”肖瑜似乎也不忍心,咬着牙喝斥着。
“你们为什么要找上他?为什么不放过他——?为什么?你说啊!你们说啊?!为什么,为什么要找上他?你们要他怎么活?他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再瘫痪的话你要他怎么活下去——?你们说啊?你们到底还要夺走他多少东西?还要夺走我多少东西?你们说啊,你们说——”
习齐挣不出肖桓强力的拥抱,他索性就不挣扎了,在肖桓的怀里抬起头来,双目空洞地看着医院的天花板,像具坏掉的木偶一样低鸣了两声,在肖桓臂上软倒下来,“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摔下来的不是我……?为什么……我死了多好……妈……爸爸……小斋……过来把我带走……求求你们……要拿走我什么都行,什么都行,把我剪成碎片也行……不要找小斋……不要……”
彷佛连体内都在流泪的泣音,习齐的眼睛却一滴泪也没流,他就这样伏在肖桓的怀里,持续地抽气着、颤抖着。过了一会儿,却又开始挣扎起来,硬是要往墙的方向冲去,好像只要撞破了它,那里就会有出口,“把我带走——!把小斋叫回来!求求你,我就在这里!让我代替他,让我——”
两名修女和辅导员都噤若寒蝉,习齐疯狂起来的大力连肖桓都抓不住,只好心酸地咬牙大吼,“小齐,你不要闹了!习斋还在做手术!”但习齐依旧是充耳不闻,甚至像疯狗般咬住了肖桓的手。肖瑜就转头向旁边的修女:“去请医护人员来,问他们有没有镇定剂。就说这里有人需要。”
“瑜,你……”
费心抓住兀自拿脚踢他的习齐,肖桓诧异地看着他。肖瑜淡淡地说:“你有更好的方法吗?再这样下去他会伤到自己。”肖桓像是再也忍无可忍般开口,“肖瑜,你他妈的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这是习斋耶!是小斋耶!还有小齐……”
“我冷静?”肖瑜竟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他看着自己的弟弟,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半晌竟似笑了:“啊啊……我看起来很冷静,是吗?大概是吧!因为从三年前开始,我就已经当作自己死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说不定这样反而是种解脱……”
说着靠在轮椅上喃喃自语起来,竟不再理肖桓如何了。
***
后来他们还是给习齐打了镇定剂,因为习齐挣脱不成,竟然开始咬自己手腕上的血管,开始做种种自残的行为,像是完全疯了一样。后来由肖桓架着打了一针,才安静下来,就连在睡梦中,也还在咬牙呻吟着。
过了很久,习齐的意识才稍稍清醒,他感觉自己在一片无边汪洋上,许多熟悉的、似曾相识的事物从身边流过。他的双亲、他过往的同学、他遇过的人们,住过的屋子和看过的景色。他看见自己就站在长流的彼岸,满身是血地凝视着现在的自己。
他在寒冷的值夜室旁醒过来,隐约看到肖桓和肖瑜的背影就守在一旁,但是他无法思考,身体也无法动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睁开眼睛、是不是还看得见,灵魂像被禁锢住了一样,只能茫然旁观着这个世界,“差不多也该停手了吧……瑜。”
他听见肖桓的声音,他好像站在肖瑜的轮椅前。长廊外“手术中”的号志还没有转灭,所以也没有人离开,“如果……如果这次,小斋真的过不了这一关的话,你再继续这样对待小齐,他会承受不住的,他一定会疯掉的……”
“如果习斋真的死了,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对他做,他也会疯掉。”
肖瑜无情地截断弟弟的话。他背对着习齐坐在轮椅上,背影看起来很模糊。
“但是……但是也不能这样下去啊!瑜,就算习斋这次没事好了,我也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也不想看到你再这样下去了。瑜,我……很敬爱你,你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我平常不好意思说这些话,但是我是真的很感激你,很希望可以帮助你…… ”
“谢谢,我不需要一个关键时候总是和我作对的弟弟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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