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云净还虚弱的缘故,明一多注意了些,让他和自己同骑金光虎。尽管云净疑惑于师尊为何想一出是一出,一定要连夜出发,但他向来是不多问半句的。
两人坐在金光虎背上的时候,明一忽然想起来,又转头同云净说:“这金光虎我尚未取名,你若是有空,便想想它该叫什么。”言下之意,便是要把金光虎送给他了。
师徒二人连夜往泰州赶。明一揣度着云净必定不曾见识过这里的青楼楚馆,因此一路上,为避免路程无趣,也在同他描绘那十里灯影的美景。
红灯随水波荡漾,丝竹在风里飘扬,这样的繁华景象,听得云净也不由得心生向往。
但当明一依着记忆找到泰州,在本该是十里青楼的繁华地方,两人却只见一片漆黑。
这漆黑并非只是无灯无火的暗。月色清辉之下,这里烧焦的楼宇和翻卷的土地,无一不陈述着,这里遭到了大火的侵蚀。
泰州河沉默着,水波在月光下反射出粼粼的光。但那些曾长久栖息在水面上的船只却都不见踪影。
那些在此地讨生活的姐儿们,和惯常在此处寻欢作乐的嫖/客们,都看不到了。
这才过了多久,人间天堂便沦为了地狱?
这样的惨状不可能瞒得住人,于是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变得实在很好打听。
云净应命前去。他的一张小脸太招年长女性喜欢了,因此当他仰着脸好奇地问一位婆婆这里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位婆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半空中的明一便和云净一起,知晓了此处今日遇到的灭顶之灾。
这里的青楼不知怎的触怒了一位大能,在白日里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的情况下,便天降神火,将这片所有的青楼,无论是建在岸上的,还是栖在水上的,都烧得一干二净。其中崇园最惨,别的地方还有幸存者跑出来,崇园的人,却是都葬身了火海。
明一望着崇园曾经在的地方,心里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确认了那位大能的身份。同时也立刻明白了系统的目的。要她取回飞剑是假,大半夜将她召来,真实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看到这副景象罢?
毕竟如果不是系统任务,她可能要过很久很久,才会再路过这座城市一趟,那么以她不关心世事的程度,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人背着她做了什么。
感情上,明一心里仍怀有侥幸地期望这是别人所为,但理智上她其实清楚,不可能有别人了。
知道她在崇园待过的人;觉得她是受了天大委屈的人;能叫系统为了推动感情线发布任务的人;杀了这么多人还能顺利无事离开的人。
这四个因素综合起来,除了那个自幼照顾她长大的师兄,还能有谁呢?
明一从金光虎上站起身,月色下她白衣如练,极尽姝妍,像是从月中生出的精魄,却又比月光更冷更淡。
她的目光又克制又理性。她还记得自己有任务在身,便很顺利地从水里搜出自己的剑。然后又想起徒弟还在一边,她是答应了要带他出来逛逛的,便又笑着问云净:“此处既是你的家乡,你可要回家看看?”
云净仰头看了她一会儿,说:“师父,你现在的表情,就像我这样。”他在明一的注视下,慢慢地变了表情。脸上的肌肉组合起来,嘴巴是翘着的,眼睛却在往下垂,似哭又似笑。
“我们还是回去吧。”他维持着这样的表情,对明一说,“你不喜欢泰州,我也不喜欢。我的家,就在问道峰。”
明一撇过脸去不看他。她一时没有料到云净会这么敏锐,又会毫不留情地说这样的话。毕竟在她看来,云净还小呢。她就像每一个自以为自己比小孩智慧得多的大人一样,试图避重就轻转移孩子的注意力:
“说什么傻话,哪怕是修了仙,凡间的爹娘也是你爹娘。”
“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爹,他背上种出了血灵芝,也死了。”云净看着她。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更像和明一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了,“不然我一个五灵根,是怎么进的清玄宗呢?”
那一年,少年还是泰州乡下一个贫穷农户的独生子。他母亲早死,父亲虽说勉强将他带大,却完全不懂怎么持家。加之人又太憨,时常被占便宜,家里越过越落魄,最后眼见得就快掀不开锅。
见他家太穷,占便宜的人就不来了。他父亲守着土地,跟他说:“土里面能刨食,饿不死,日子就会越过越好的。”
然后就在开垦荒地的时候,挖出了一株血灵芝。
血灵芝是个宝贝。但这只对修真者而言。对这对农民父子来说,地里挖出的东西会动,还跳到自己背上和肉长到了一起,根本就是个噩梦。
云净四处求医问药。恰好附近有清玄宗的几个弟子在,他们从小孩的话里嗅到了宝物的气息,便主动上了门。
云净出去借碗给他们倒茶回来,就听见他们在告诉父亲:“你如今这情况,割下血灵芝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但你如果选择让它继续长下去,等血灵芝成熟,我们可以算作你给了供奉,带你儿子去清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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