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任何事有一个目标都很重要,更何况是改革这样的大型系统工程呢,可是之前朱敬伦还就真的没提出过任何目标,没有打出任何旗帜,始终是默默做事,不争辩。
是他不敢跟顽固势力进行讨论吗,是他性格习惯低调吗,都不是。
只是他从不愿意做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他也可以大张旗鼓的改革,但改革肯定是要有一个参照的,大明政府能公开亮出以西方国家和政府为参照的旗号,对大明的各种事务进行变革吗?
假如政府真的这么做了,朱敬伦也不是做不到,官府的官员肯定不能步调一致的推行,朱敬伦可以采用强势的手段,大不了大肆任用那些新派人物,大明有的是那种思想激进,崇尚西方,郁郁不得志的人物,英国殖民香港都快四十年了,他们的教会学校,民间学校,培养出了大把这样的人物,相信这些人是十分在大明全面推行西化的,连洪仁玕在香港待了几年之后,回到太平天国都提出要修铁路、开公司等措施,显然香港社会上,是有一种认为中国人应该完全效法西方建设现代事业的氛围的。
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政府强力推行的事业,跟民族的思想严重撕裂,政府越是推行,民众越是叛逆,他们不是从心里接受西方制度的。
日本是现代社会改革成功的典范,可是在先后打败满清和俄国,尤其是打败俄国之后,日本社会就掀起了一股极端的本土主义思潮,开始蔑视西方文明,这种思潮在二战之前达到了顶峰。可以说正是在这种对政府强行推行西化的逆反心理作用下,日本民间社会才变得法西斯化,变得极端。
俄国同样也有这种问题,当年彼得大帝强行推行西化,很成功,俄国变的强大了,但却在彼得大帝死后,社会全面反弹,在俄罗斯帝国之后的几百年历史上,俄国就始终在西化和本土化的问题上,反复的徘徊,总有全面西化派和本地主义派互相争斗,严重影响了俄罗斯社会的凝聚力,也让俄罗斯尽管国力强大,拥有欧洲最好的经济发展条件,却始终在欧洲处于文化和经济上的落后地位。
新中国的全面苏联化,在改革开放后,不也得得到了民间知识界的文化和思想清算吗,政府长期无法跟民间精英在思想上统一,即便发动舆论宣传工具,却始终无法让百姓信赖政府,公信力严重不足。
可西方和美国政府的公信力就十足,老百姓可以骂政府,影视作品可以讽刺政府,但政府出台的各种政策,老百姓是相信的。所以英国人在一战二战中,都可以高呼女王万岁冲锋陷阵;美国大兵嘴里骂着总统是狗娘养的,手上却不会停止扣动扳机。
这是因为欧美政府少有强迫老百姓接受政府的想法和政策的,哪怕那些政策是必须的,老百姓不支持,不理解他们也不敢推行。
而凡是强迫了民众接受了政府推行的理念、思想和文化的,到最后莫不是被民众自发的清算,连带的民众对政府严重不信任,最糟糕的是走向反复的运动中,掀起一次又一次的革命运动。
所以朱敬伦之前从不将民众明显还不能接纳的口号大肆宣扬。
可是东方世界的各种制度已经明显落后了,不能不改革了,所以朱敬伦还必须做事,做事,又不能高调宣扬,那就只能默默做了,大有一种欧洲启蒙运动时期的开明特征,当时推行各种政策的腓特烈大帝说,你说你的,我做我的,他允许民众提意见,听不听就是他的事了。
这一次改革,朱敬伦决定一改常态,他打算开始大张旗鼓了。
因为经过这么多年的默默做事,已经做出了大批的成果,这些成果放在老百姓面前,他们看到了,民众的眼睛未必是雪亮的,但社会精英的眼睛绝对看的清楚,看的透彻,就算嘴上不接受,心里也会开始思考,开始对比,开始发出“夷人真的一无是处吗”“中国真的尽善尽美吗”这样的疑问。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工业化带来的财政改善,看到了铁路、马路,给排水工程,电报、煤气灯等现代化设施带来的便利。
尽管在文化和思想上,还没有认可西方完全强过东方,但至少已经在物质上统一了意见,那就是大家都认为,西方人在制器上独具一格,魏源早在三十年前就提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口号,满清洋务运动也在各种反对声中迈开了步伐,而大明当然更进一步,民间精英也好,政府官员也罢,在事实面前,都认可了开办西方式的工业,已经是刻不容缓的急务。
政府官员思想的转变要早一些,早在前几年,随着丝茶贸易的推进,丝茶工业化生产的推广,政府收上了大量的财政收入,却从一开始就没有搜刮农民,这让早先的官员感到不可思议,所以第一个开始探寻答案,也第一个开始扭转了心态。
民间思想的转化要慢很多,不得不说这次北方的饥荒,起了一个助推作用。
陈启沅领导的工部,这些年一直都是工业化最大的推动部门,朱敬伦没有提出过口号,可是工部却用各种方式方法宣传工业,比如发行了官方报纸《工部报》,介绍各种工业部门,从庞大的钢铁工业到纺织工业分门别类。任何宣传,哪怕是法西斯的愚民宣传,都要树立一个光大的旗号,工部的旗号是富民。
工部不断的宣传,推行工业化,能够让更多的老百姓找到活干,让更多的老百姓吃上饱饭。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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