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看过去,半天才看到他父亲程晋衡。副总参谋长程晋衡同志这晚没穿军装,难怪难辨认。
“瞧今天众星捧月这架势,谁能不给面子。军委委员、军纪委周书记的独子,又是咱们圈儿里有名的玩家,周樵樵的场,天塌了也得捧啊。”叶小美说这话有点阴阳怪气。倒不是他对周樵樵拉个胡琴搞这么大排场泛酸,而是他实在不是听戏那块料,听到开场那一串依依呀呀的胡琴声和唱白,他就犯晕。
程铮莞尔一笑:“你就耐心点儿听吧,樵樵的京胡拉得确实不错,拜过好几位名师,怎么着也是高徒了,哪次全军汇演不是点着名找他,他都不爱搭理。小时候他去我们家,每次我爸都要夸他几句。”
“看到他,我就想起我们家小舸,他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了这么多年,也空落了这么多年。小舸下礼拜结婚,唉,又多了一对怨偶。”叶小美提到他堂妹叶小舸,不由得叹气。
周樵樵和叶小舸,当年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儿啊。同一个大院里长大,父母都是高干,真正的门当户对、两小无猜。周樵樵比叶小舸大两岁,小学毕业那年家里要送他,他非要等叶小舸也毕业了和她一起去,足足等了两年直到叶小舸小学毕业,两人一同远赴英伦求学。
周樵樵上的是全英国最有名的贵族学校伊顿公学,和英国的威廉、哈里两位王子以及英国的众多前首相是校友。五年以后,周樵樵考上了英国的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为将来子承父业、应征入伍做准备,而叶小舸则报考了牛津大学医学院。
可就是这么前途似锦的两个人,后来却分道扬镳了。没有人知道原因,众人只知道,周樵樵大学没毕业就回了国,周天祁把他送到成都军区参军,周樵樵主动要求去条件最艰苦的西藏唐古拉山。叶小舸完成了七年的医学院课程,学成回国,进了广州军区武汉总医院。
“小舸结婚请你没有?”叶小美问程铮。程铮不假思索:“请了啊,在钓鱼台嘛,周樵樵都从广州来了,这热闹我能不去瞧?”他也是爱看热闹的,尤其是周樵樵的热闹,绝对精彩,这是大家的共识。
戏台上,京剧名角儿们卖力的演出,唱念做打、一板一眼,身段儿、唱腔绝佳,博得场下阵阵喝彩。周樵樵和其他琴师、乐师坐在一边,陶醉在乐曲声中。《夜深沉》的引曲琴声响起,鼓点密集,紧跟着胡琴拉出悠扬宛转的慢板、中板、快板,既纠结人心,又荡气回肠。
这一段胡琴来源于昆曲,原名叫《风吹荷叶煞》,后来被历代名家改编成京胡名曲中的绝唱,《击鼓骂曹》祢衡击鼓、《霸王别姬》虞姬舞剑,配的都是这一段曲子。
叶小舸站在二楼,远远看着台上的人。他穿着浅色衬衣、军装裤子,很是朴素,自从她回国再见到他,他一年到头都是这身军装,没见过他穿别的。他也真真衬得起这身衣服,她从没见过周围的谁能像他一样把军装穿的这么好看,既有军人的英气,又不乏男人的性感。
他拉胡琴时那种出神的样子,让她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他们还小,她几乎是听着他的琴声长大的,后来他们去英国,他还是带着那把胡琴,心情好的时候,会拉上一曲。
她有多爱他,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从她记事起,就和他在一起,分享彼此的点点滴滴,初吻、chū_yè……所有她珍视的第一次都是他的。他们就像早已融入对方骨血的微小粒子,一点点渗透,直至成为对方身体的一部分。
他有多爱她,她似乎也没听他说过什么神魂颠倒的甜蜜誓言,只记得他们很小的时候,他刚教会她写他的名字,就拉着她把彼此的名字刻在军区大院里最粗的那棵法国梧桐上。
叶小舸,他拿着石块刻字,一笔一划、痕迹清晰。“我要把你的名字写在我名字下面,这样我一辈子都比你高。”年幼的叶小舸向周樵樵撒娇。“女孩子怎么能比男孩子高啊,我俩一样高。”周樵樵虽然这么说,但从来都是顺着叶小舸的。小舸要比他高,那就让她高。
小小的男孩子把女孩子抱起来一点,让她够得着刻他的名字在树上。歪歪扭扭的刻周樵樵三个字,叶小舸又抱怨:“你名字笔画怎么这么多啊,以后你就改名叫周二樵好了。”“好啊,你可以这么叫。”周樵樵笑道。叶小舸也笑了。
这一笑不要紧,周樵樵抱的胳膊都酸了,下意识的腿一软,两人摔倒在树下。“你太重了,跟猪一样。”周樵樵拍拍自己衣服上的土,又轻拍叶小舸的衣服,拉着她站起来。“你才是猪呢,猪八戒。”叶小舸利落的回敬一句。
这几年,他一直在广州军区任职,忽然回到北京来,兴师动众的办这场京胡演奏音乐会,几乎惊动了在京的所有亲朋好友,难道不是为了引她来?周樵樵何曾这么高调?他在部队高干子弟圈里再出名,那也是小圈子里张扬,不会把事情这么摆在明面上做。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旺一刹那。
宽心饮酒宝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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