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
林贝贝没有和杨灏约定时间,她自己一个人到了殡仪馆。尽管从下车到门口的距离不远,裤脚还是湿了大一截。她把伞靠在门口的角落里,残留的雨水顺着伞尖蜿蜒出一条细长的溪流。
一进门,两排花圈整整齐齐地立在左右两边,挽联上的每一行字都在倾诉对逝者的怀念。地板被踩上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脚印,触目惊心地刺痛了林贝贝的双眼。
周奶奶的遗像挂在灵堂正中央,照片上她的笑容一如往昔,神采飞扬,林贝贝仿佛听见她在耳边说,“你们来了,快进来坐。”
她听旁边的人说周奶奶是因为淋雨,发了场高烧之后就卧床不起,据说为了抢救李爷爷栽种的那些芦荟。
这场因芦荟而起的姻缘,到底还是因芦荟而终了。林贝贝想,大概是李爷爷在天上特别思念周奶奶,所以特地派了那些小精灵来告诉她。
无论怎样的故事,林贝贝总希望通过自己的想象给它加上一个浪漫的结尾。
现实已经太荒唐,如果不给它插上一双翅膀,它就会变成一副沉甸甸的重担。
林贝贝在乌泱泱的一片人群中找到了叶熙言,他站在角落里,两只手交叠在前面,垂着头,一个个向前来吊唁的亲友鞠躬。
叶熙言的头发似乎长长了,斜斜地盖住了眼睛,脸上的皮肤微微泛出一点青色,苍白的嘴唇上覆着一层淡淡的胡渣。
林贝贝祭拜完逝者,然后走到叶熙言面前,由家属还礼。
叶熙言看到面前的鞋子,稍微顿了一下,旋即抬起头,露出他那双疲惫的大眼睛。
林贝贝看见叶熙言的眼眶被染上了一圈红色,像是大雨冲刷过后,现出的土壤的潮红。
她忽然很想上去摸一摸他的头,然后跟他说:“想哭就尽管哭出来吧,周奶奶会听见你对她的思念。”
人们似乎总在不停地收集共同相处的时间,以为越多的回忆就能够抵消掉越多的遗憾。但时间终有一天会走到一个结点,当生命消逝,当回忆也不能补全遗憾的缺口,剩下的,便只是思念了。
林贝贝在葬礼之后的第三天再次见到了叶熙言,他蹲在周奶奶庭院里的台阶上,依然是胡子拉碴的模样,白色的衬衫袖口沾了一块黑色的污渍。他抬头看向林贝贝的时候,生硬地咧出了一个微笑,嘴角的胡渣似乎都被他扯得生疼。
院子里的芦荟都送人了,不过一个多月没有打理,很快长出了大片野草,显得特别荒凉。嘟嘟和它的几个宝宝也跟着新的主人搬到了新家。
林贝贝打开里屋房门的一瞬间,天花板上“哗啦啦”掉下一小片灰,一切终究还是归于尘土。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佛龛上方,香火缭绕出的那一片黄倔强地证明着这里曾经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你知道吗?我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叶熙言突然开口,视线落在正前方一棵刚刚破土而出的小草上。
“小时候,我爸妈忙着工作,常常把我自己一个人丢在外婆家,让两个老人家照顾我。后来,我爸被关进去,我妈索性就直接把我丢给了外公外婆。”叶熙言说着走到屋子里,打开一扇房门,说道:“以前我就住这里。”
那是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子,地板干干净净,看得出周奶奶常常打扫,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等着她的小孙子偶尔回去住一住。
“小时候,两个老人家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带回来给我,即便这样,他们把最好的都给了我,因为周围没什么小伙伴,我常常还是会觉得很孤单。”叶熙言细细摩挲着泛黄的墙壁,继续道:“不过后来形单影只惯了,反倒没办法融入集体,所以显得有点不太合群。”
林贝贝静静地站在门口,像是害怕惊动了叶熙言的回忆,于是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后来,我变成了所谓的明星,为了增加人气,常常日夜不停地赶通告,有时候大半年都见不到他们一面。两个老人家原本不爱看电视的,但是听说我演了电视剧,就天天守着电视机,等着我的戏播出。他们说,这样就能天天见到我了。”叶熙言说着笑了一声,“他们好像挺喜欢我演的那几部剧,这也让我没那么痛恨演戏,至少让我熬过了刚出道时,苦不堪言的那几年。”
他说着皱起眉,然后转为一声轻叹,“那时候常常记不住台词,就会被导演骂,他们真的是将我往死里骂,我害怕得要命,只能哭得稀里哗啦的,是不是特别没用?”他顿了顿,好像在回忆什么,“后来,我也忘了是哪一天,我突然就不怕他们了,那天我外婆给我打了个电话,她夸我戏演得真好。”
“从那时候起,我卯足了劲拍戏,吊威亚,骑马什么的,通通都不怕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憋着一股子气到底想要证明什么,也许只是不想让外婆失望。”
叶熙言仰起头望着天花板,林贝贝还是看见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冒出来,落到地上。
“我妈妈总觉得我拍戏能帮家里赚钱就行,但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喜不喜欢。”叶熙言的声音带上了细细的哭腔。
林贝贝看着他,原本就高高瘦瘦的身体似乎一下子又缩水了不少,像是一根绷紧的弦,轻轻一扯,就会断成两截。
“网络上经常会有人说我很嚣张,不可一世。的确,逐渐尝到了一点走红的滋味后,我开始跟很多人作对,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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