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墨交叉着双手道:“好,那我问你,小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田恬觉得自己回到了大学校园里:“当然是塑造人物。”
“没错。”庄墨平静地总结道,“大到故事框架,小到细节塑造,都是为了其中的人物在服务的。”
田恬啪嗒一按圆珠笔芯,求知若渴地哗哗哗开始记录。
“他的故事框架的确不怎么样,他的行文同样很混乱,这其实是相通的,归根结底,他并没有想清楚自己要塑造一个怎样的人物,只是想写一只公狐狸对王爷报恩的故事,觉得这很萌,很有意思,于是他的所有人物形象仅限于标签:公狐狸,王爷。其他内在的性格,根本就没有。
“这只狐狸他勇敢,还是怯懦?小气,还是大度?他的性格是开朗的,还是狭隘的?他安安静静,还是喜欢说话?同样,这个王爷,他接受过怎样的教育?他拥有怎样的过去?他跟他的兄弟姐妹关系如何?他对动物成精有看法么?如果有,这种看法起源于哪里?这些问题非常重要,因为主要矛盾有两条,一条是夺嫡,一条是人类与妖精的陈见,这些人物在故事里要处理这两个矛盾。
“然而,你通篇看下来,发现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你一无所知,为什么?因为作者也一无所知。他不认识他笔下的这两个人,只是想写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但事实上,吸引读者的从来并是爱情本身,而是两个他很感兴趣的人物谈恋爱的过程。如果人物本身平庸无聊,甚至精神不稳定,读者依旧会对他们的经历毫无兴趣。”
“唔……很有道理。”田恬思考了一番,不得不承认他说到了很关键的一点。即使最后高潮的时候,狐狸差点死了,文中的人们都深受感动,他这个在读者却无动于衷。只是这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大框架和细节行文是同一个问题。
他表达了他的费解,庄墨觉得他有必要去买一本《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制作的原理》看看:“大框架清晰的作品,小细节也不会崩到哪里去。与之同理,细节混乱的作品,他的故事也牵强得圆不起来。为什么?因为塑造人物只有一个最基本的公式,那就是做好刺激-反应单元。不论是写大纲,还是安排情节点,乃至于细节塑造,都只有这么一个公式。做得好的全都做得好,做得烂的什么都不行。
“我先告诉你什么叫刺激-反应。总的来说,就是人类遇到外界刺激然后采取的言行举止。在大纲构思阶段,主人公会被赋予一个目的,他想完成一件什么事,然后他遇到了困难,这个困难迫使他必须做出选择,以达到最后的胜利,人在选择中体现了他的性格。
“还是以这个狐狸报恩的故事为例。文中的狐狸,他要报恩,但是横亘在他面前的是人狐有别,以及激烈的朝廷纷争。如何处理人类与狐狸的矛盾冲突,如何处理他和王爷的矛盾冲突,这就决定了这个故事的大致走向。
“王爷落难,他因为人类与妖精水火不容,而选择拒绝伸出援手,那么这就是个胆怯自私的人;他不但拒绝还倒打一耙,他就是恩将仇报的人;他为了自己的恩人舍身忘死,他是个高尚的人……看到没有,这三个故事根本不一样,即使有同一个起点,狐狸对于刺激的不同反应还是会把故事带向不同的路径,而这种选择也把他的人设在大纲层面立住了。
“好,现在我们选取了其中一条,他打算报恩了,他又如何采取行动?如果他勇敢,他会与王爷在第一章相认,光明正大;如果他懦弱,他可能就只会在暗处施展法术帮助恩人。他很小气,他报恩的时候也吝于付出;他若大度,那会愿意豪掷千金。他很开朗,遇到人类对自己的误会会一笑置之;若是狭隘,就会对此耿耿于怀。他安安静静,就会在行动的时候尽量不引人瞩目;他叽里呱啦,就会闹得满城皆知。看到了么?大的情节节点依旧在受人设的影响。如果在大纲构思阶段,你的人物就有非常明确的人设,你的情节是水到渠成的。
“然后再到细节。细节跟情节是一样的,只不过细节是最微小的刺激-反应单元,角色说什么话、持何种态度,都是由人设决定的,这包括了社会地位、权力关系、认知结构和性格特征的总和。我们不可能绕开自己的人设去说话、去反应。一个人只要他心智健全,为人处世总有逻辑可循,这种逻辑就是他的人设。你可以尝试着形容一下我的人设。”
在庄墨的凝视下,田恬咽下了“毒舌”两个字,搜肠刮肚:“严谨。”
庄墨对此显然很满意:“那么,如果我是一个小说中的人物,我就不可能用颜文字跟你打交道,也不可能穿着紧身健身裤来上班,更不可能跟女孩子在酒吧里卿卿我我。回到那个狐狸报恩的故事,你看看他的行文。”
田恬乖乖拿回了那份手稿,这一回认认真真看上头的标注。庄墨只改了开篇500字,他竟然把其中的4/5全都删掉了。这些文字大多是对狐狸的行为描述,本意是想体现他有多萌多可爱,但按照庄墨的理论,这些形容根本就不能体现他的主要人设,看起来冗长又多余。可用的100字里,他的批注也超过了原有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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