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内的铁匠铺。
老铁匠瘸了一条腿,拄着根烧得乌黑的木棍在火炉旁边递火,小铁匠正在把炉子里的剑胎起出来,熊熊的火焰照耀着他的脸宠与古铜色的肌肤,这是一张略显稚嫩而刚毅的脸,块垒状的肌肉上滚荡着豆大的汗水,他把剑胎放在铁磨上,擒起铁锤“锵锵锵”的锤击起来。
狭窄而简陋的铁匠铺中回荡着金铁交接声,房梁柱上悬挂着一柄柄剑胎、戟胎、甚至还有已是半成品的盾牌。
老铁匠眯着一双被火熏得又红又肿的眼睛,注视着小铁匠铸剑,不时的停醒着诸般要领:“金两分,铁八分,水三分,火七分。剑乃百兵之君,是昊天大神的恩赐,过刚则易折,过软则无力,需得恰到好处。一柄将要成形的剑,最要紧的地方不是锋刃,而是剑锷上方的剑颈,那里要击八十遍,力不可过重,需得边拖边拉,如此方可使剑具备韧性。”
“是,儿子记得,父亲说过,剑是活物,这剑颈就如同蛇的七寸一样,若是火候与锻铸之法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小铁匠抡着拳头大小的铁锤,敲击着剑颈,鼻尖的汗水一滴滴坠落在铁磨上,发出一阵“滋滋滋”的声音,并冒起一团团青烟,而他打铁的姿式非常特别,铁锤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弧线,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
去过火,喂过水,不多时,一柄锋利的重剑便已经铸好。
老铁匠把那剑捧在手里,细细的打量,又曲起中指弹了弹,听着那清脆的剑吟声,笑道:“铸剑就和做人一样,都需经得千锤百炼,方可刚柔并济。”
小铁匠憨厚一笑:“父亲,风大将军率领朝歌青骑来到要塞里,又是修城墙,又是整修街道与房屋,并且制军极严,对民户也秋毫无犯,看来,这位贵族大人是个好人,儿子想去参军。”
这已经是小铁匠第六回提起了,老铁匠把剑挂在房梁上,锤了锤那条从大腿根部齐根而断的腿,冷声道:“咱们铁丘氏是殷王之后,自从离开铁丘来到这里,咱们便由贵族沦为平民,世世代代都在这里打铁,列祖列宗也曾多次受余君的号召为他卖命,包括我这条腿,但是结果呢?平民还是平民,甚至上一任余君竟然想把我铁丘氏划为奴隶。这些,难道你都已经忘了?”
小铁匠道:“儿子没忘,但是儿子不想打一辈子的铁。”
老铁匠沉默了,知子莫若父,他这个儿子自小便很是聪慧,不仅随着他学习锻铁之术,还曾研习典故与兵文,那些珍贵之极的书简都是铁丘氏几百年来用生命和血水换回来的,依靠着这些书籍,不论风云变幻,铁丘氏始终能有一技所长,因此,并没有淹没在残酷的历史河流中。原本儿子想上进,那是一件好事,但是,如今的铁丘氏人丁衰败,就只有这么一支香火,他怎舍得把儿子送去那搅杀性命的生死场?
过了一会,老铁匠道:“你若真想逞丈夫之志,那且待你成亲之后再说。”
“成亲?”
小铁匠眉头皱得死紧,像他这种家族衰败,并且随时可能沦落为奴的人,谁会把女儿嫁给他?若是娶个奴隶女子,老铁匠又不愿意,所以,他已然到了成亲的年龄,却一直耽搁了下来。
“汪,汪汪。”
这时,后院突然传来一阵尖厉的狗叫声。老铁匠脸色一变,柱着拐杖就向后院奔去。
“定然又是那畜牲来了。”小铁匠也是一惊,从铁磨上取了铁锤,三步并作两步,超过步履蹒跚的父亲,杀气腾腾的直奔后院。
老铁匠刚刚走到后院门口。
小铁匠提着铁锤,垂头丧气地道:“没见着,旺财不见了。”
旺财是他们养的一只大黄狗,足足有牛犊大小。
老铁匠拄着拐杖喘气,怒道:“看清楚了吗?是强盗还是匪军?”或许是因为受了百余年的屈辱,老铁匠对贵族,以及他们的军队都是心存怨恨。
小铁匠道:“父亲,儿子早就说过,不是强盗匪军,而是一只鸟,一只庞大无比的鸟。浑身红火,一撩翅膀能有这么大。”抡起铁锤比划着那只鸟的大小。
老铁匠凝视着他把半个后院都比划了进去,狐疑地道:“这个世上那有如此大的鸟,分明便是那些亦盗亦匪的守军,前日夜里,偷了咱家一笼鸡,昨日是一只鹅,今天竟然连旺财也遭了他们的毒手!”说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眼里尽怒气:“你还说他们秋毫无犯,到现在仍然为他们隐瞒,简直是岂有此理!我,我寻他们说理去!”那只大黄狗与老铁匠相处十余年,情谊深厚,他转身就走,要去寻那朝歌城来的风大将军理论去。
小铁匠也是一张脸绯红,唯唯的嘟嚷:“不是人,是鸟,是鸟!”
“鸟,我看你才是一只呆头鸟!”老铁匠怒骂。
“汪,汪呜……”
却于此时,一只癞皮大黄狗从院墙的狗洞处钻进来,围着老铁匠一阵磨蹭,委屈而胆怯的叫着。老铁匠定晴一看,心下一阵骇然,只见那大黄狗的背上缠着一条大毒蛇,蛇已经死了,七寸被啄得稀烂,但是蛇尸的其他地方却完好无损,就连那最为珍贵的蛇胆也还在。
老铁匠怔住了。
小铁匠把那蛇尸取下来,心头也是一阵茫然,自古以来,蛇血蛇胆便是珍品,价值不菲薄,这条丈长的大毒蛇若是拿去献给贵族,至少也能换得十几枚刀币,对于他们而言,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飞来横财,小铁匠奇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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