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香朝东边一条船的船屋里叫道:“爱弟!爱弟!”
爱弟从船屋里钻了出来。看姐姐满脸喜悦地站在船头上,旁边是个戴着帽子的大个子男人,大声问:“做啥呀,姐姐?”
爱香拉着存扣的臂说:“你还认得他吗?存扣哥哥来了呀!”
“啊?是……存扣哥哥?”爱弟也惊喜得睁大了眼睛。
存扣朝爱弟笑着叫了声:“爱弟妹妹!”
“哎,哥哥!”爱弟忙不迭地踏船过来了。如燕子般轻捷。
“你帮你姐夫照看着点儿,我把存扣哥哥带你船上先坐下子。”爱香吩咐,带存扣跨上了爱弟的船;又转过身对爱弟说:“树宝上庄还没回来?你打他手机,叫他多买点菜上船,说我存扣哥来了!”
“树宝?”存扣喃喃道。他想起了很久远以前的一个少年,他也叫树宝。
“噢,树宝是我妹夫。你认不得的,是林潭(乡)东山(村)的。”爱香告诉存扣。
后舱的船屋跟岸上房屋的房间装修没有二致。如果你在家里睡着了被人抬到这里的话,你醒来了肯定不会认为这是在船上。装饰考究的天花,锃亮的木地板,组合家具,家用电器……真是豪华又舒适。存扣很是新鲜。
爱香为存扣端上了茶。她脸色绯红,看得出内心很激动,看存扣的眼神亲切而深情。存扣也是这样看着爱香。他们的眼神一下子洞穿时光的尘封,各各回到遥远的少年时代。
存扣心潮起伏,面对坐在玻璃茶几对面的爱香,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又有一些拘谨。这是他孩提时候最好的异性伙伴;整个儿童时代心有所系的好妹妹,好宝宝;在他十九岁的时候,是她把他真正领进成人世界……隔了这么多年,他们现在才又相逢。
三十四岁的她看上去除体形有了变化,还是那么年轻和灵秀,不像是养过三个孩子的妈妈(大儿子已经十六岁了)。水乡的妹子水色好呀,城里的女人化妆品使尽了也不抵她们,勤劳自信夫妻恩爱家庭和睦才是最好的美容秘方呢!
爱香问存扣头上是怎么回事,存扣简要地告诉了她,把她吓了一大跳,惊得脸都白了,惊得瞪眼睛扬眉毛的,捉住存扣的手埋怨道:“哥哥!你怎么能这样不小心呢!”问有没得后遗症。存扣说没有,一点都没有,她才吁了一口气,说行船走马三分命,块块要当心,喝酒就不能骑车子,“哥哥,你以后不要骑摩托车了,就弄个自行车骑骑,稳当!”存扣笑着说外婆也是对我这么说的,我以后是不想骑摩托车了,这回可跌怕了,如果跌到太阳穴和后脑勺就完蛋了,真是拾得来的一条命。爱香眼里就有了泪,说:“哥啊,你这样说真让人后怕呢!”
存扣就问起爱香的家事来。爱香告诉他父母早就搬到郝家庄了,本庄上的老屋一直借把亲戚住着。两亲家这些年来一直在一起搞养殖,钱赚得不坏呢,有点小名气呢。弟弟天赐初中毕业后入伍去了北京,是个汽车兵;等退伍回来也要把他拢到身边做粮食生意。她就要开米厂了,正好帮她开汽车。爱香说到她的弟弟妹妹就眉开眼笑,说爱弟夫妻两个在吴窑卖布好几年,生意不温不火的,也是她弄到身边来的;夫妻俩感情很好,树宝很勤劳,家里也是爱弟做主;就是养的是丫头,不大称心,撂在家里父母跟前上学,乖巧得很呢;夫妻俩也琢磨着想躲养生二胎,但现在抓得紧了,罚钱多倒是小事,问题是你溜掉躲养育你家里人不得过身,派出所、计生办封你家的门,拆你家的屋,把你家父母弄进去打,跪碗底子,要你鼻子靠墙——要你交人,亲戚朋友都得受连累,乡政府还派捉人小分队出去到处找,在外面大吃大喝,费用最后全要你报销——看你吃得消吃不消,敢养不敢养……
存扣听得心惊肉跳,气血浮动,说哪有这样执法的,这不是执法而是犯法,是地地道道的野蛮!爱香笑着说乡下还谈什么法不法的,说真的,他们不这样弄哪个不想养,就是要你怕,不敢养;但养的人还是年年有:穷得屌子啷当的(她脱口说出这句乡下俚语,不好意思地笑了);邪头;还有那些钱不当钱的大老板,和干部“骨头连着筋”的人家就不怕,照养,——“计生办和派出所的这些人肥呢!”爱香说老四爱男最好,生的双胞胎,儿子女儿全有了,现在夫妻俩在吴窑街上开了爿茶叶店,生意蛮好的。
爱香也问起存扣的家事。存扣大致说了说。爱香说小伙(指存扣的儿子丁淼)才九岁啊,我大的已十六了。说着脸突然就红起来,往旁边扯,说嫂子人肯定很漂亮啊。存扣说你别叫嫂子,她和你一样大,腊月里生日,该管你叫姐呢。爱香说可惜你没把她带来,真想看看她呢。
正说着,一个精壮汉子从外面回来了,进了船屋,就拿眼往存扣脸上身上看。存扣也打量他,呀,这不是当年长得像个女孩子,圆头乖脑的,睡觉时怕鬼爱拱在他怀里,夜里小便对着宿舍门缝往外撒,大便要存扣替他站岗壮胆,以后沾上什么“药水鬼”发了癫症辍学回家的……
两个人同时“啊呀呀”起来——“存扣!”
“树宝!”
两人上去紧紧握手。树宝激动地说,听到爱弟说存扣存扣的心里就一亮,以前又没听她说过,正要问是不是顾庄的那个丁存扣,她倒把电话挂了。忙买好菜赶回来,果不其人——“果然是你呀,老同学——存扣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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