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中的帛卷搁下,孟寒心换上那身男装,又顺手拾起一张小木牌,用笔墨对公孙鞅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去向。出得门来,但见一辆黄花梨的马车早早候在了那里,打了帘子进去,但见上官清一张绝色俊秀的小脸上,挂着秀雅却又疲惫的笑容。
“多谢上官兄!”在长椅上落了座,孟寒心对着上官清微微抱拳。
“孟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上官清也抱了抱拳,脸上的笑意倒是加深了不少。
一番寒暄,不多时,郊外的菡萏亭便也到了,下得马车穿过水榭楼台,但见小空地上已然聚集了不少的年轻公子,在光洁的青石板地面上随意地落了座,一眼望过去,倒是颇为的红火热闹,让人怎么样联想不到,此番乃是最后一次的团聚。
接着,在一片钟鼓乐声之中,崔逸仙翩然而入,身上的,是一袭淡青色的竹叶纹直缀,长发用一根玳瑁发簪高高束在了头顶,一丝不乱。面容,依旧那么的肃然淡定,只眉眼间,流转着几分浅浅的怆然之色。
“今日里,各位仁兄最后一遭齐聚菡萏亭,逸仙心中甚是欣然,也希望大家能够尽兴而归,为我菡萏琴社留下一个完美的落幕。”微微抬手,崔逸仙躬身而拜,而见一向孤傲清高的崔逸仙这番不寻常的举动,四下里皆是一片唏嘘,离别的气氛被渲染地愈发浓烈了,在空气中充斥着一抹淡淡的愁云。
“逸仙兄,承让了。”上官清含笑揖了揖,举手投足间,风雅至极。
“上官兄。”崔逸仙微微侧首,对着上官清抱了抱拳,“逸仙早就有了归隐之意,但苦于朝堂上风云诡谲,一时竟是无法抽身而出,幸而得到上官兄在大长公主和秦王陛下的跟前一番的运筹帷幄,方能全身而退。上官公子大恩,逸仙,没齿难忘!”
“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还望逸仙兄在今后的日子里,能放下执念,无牵无挂地做一个fēng_liú闲散客。”说着话,上官清又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玉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逸仙兄好自珍重。”
“多谢了。”崔逸仙接过玉佩验了验,但见它通体墨黑,呈半透明之态,触手细腻生温,乃是一枚不可多见的暖玉,这礼,也忒是贵重了些,崔逸仙不由感激涕零。
“今日里,既是邯郸琴社的最后一次雅集,又怎能少得了乐声,不若,就让薛某先行献丑吧!”眼看着气氛渐暖,薛汕含笑信步到了小空地的中心,对着首位微微拜了拜,自怀中掏出一枚做工精致,绘有腊月寒梅纹样的陶埙。
“薛兄,请吧。”崔逸仙微微颔首,随即在莲池侧的空地上大大咧咧地席地而坐,面带笑意,四下里也顷刻间安静了下来。环顾四周,薛汕微微一笑,将陶埙放至了唇畔,吹响了第一个音符。
在瑟瑟的秋风中,空灵哀怨的乐声悄然响起,似是漫漫白云间,骤然绽放的一缕金色的霞光,那样的缥缈,美好,却又疏离而又遥远,可望不可即。吹埙人双目微阖,白皙的面庞上挂着温雅而又静谧的浅笑,周身,也似笼着一层淡淡的神光。
此番,薛汕奏的乃是一曲少时自创的醉怨,也曾在秦宫之中被太子嬴驷大肆赞扬,如今,在这离别的气氛中再度奏起,却也颇为应景,在座之人不由纷纷捶胸顿足,感怀间潸然泪下。很快,一曲罢了,但闻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好一曲醉怨情殇,清某,受教了!”良久,上官清拊掌而起,对着薛汕清雅地拜了拜,“接着,便让清与孟公子,琴歌和唱一曲吧!”说着话,上官清给孟寒心递了个眼神,孟寒心了然一笑,复又抱琴而起。
“好,孟公子的琴声在整个大周都是数一数二的,幸而能得入菡萏琴社,也算是琴社之福。此番将别,若是能得听孟公子的一曲琴声,那自是再好不过。”一旁,越澜悠悠然发了话。
“是啊,也好久没有听过上官公子的歌声了,二位公子请便。”又一蓝衣公子附和道。
“好,那晗便献丑了。”见众人如此盛情,孟寒心也不好意思推脱,索性便应承了下来,奏了一曲前世拿手的踏莎行。和着乐声,上官清清歌一曲颂词,虽是即兴而作,却与乐声丝丝相扣,毫无违和之感,倒也难得。
一曲罢了,孟寒心复又奏了几曲幽兰操、广陵散、普庵咒、楼兰散,也不管那些曲子是否在当时已然存在,她只知道,如今琴社即将解散,只想再多为舍友们弹奏几曲,聊以慰心。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转眼红日西沉,是时候分别了,崔逸仙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了一辆简易的玄色马车,扬长而去了,马蹄声渐行渐远,身后,唯余滚滚尘埃,和两道浅浅的车辙印记。
眼看着崔逸仙离去,孟寒心复又成了人群中的焦点,菡萏琴社就此解散,众人说什么也心有不甘,于是乎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孟寒心的身上,说什么也要她重新组建一个琴社,取什么名字都是好的。奈何,孟寒心到底是女儿身,又如何能担得起社长的大任?
盛情难却,可是自己终究不会在这大秦久留,一番心理斗争后,孟寒心终究还是暗暗下定了决心。
“蒙各位仁兄盛情相邀,晗本是却之不恭,奈何,这社长的大任,晗可是万万担不得啊不是晗客气,而是,晗,其实本为女儿身”说完一席话,孟寒心心中愈发的忐忑不安,也不知道,真相大白,大家又会怎样对待她数月以来的欺骗与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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