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哥的夺走了弟弟的媳妇,居然诞着脸求弟弟护送她去乡下坐月子!他瞅着从地窖
里爬出来的白灵嘲笑说,“鹿兆鹏肯定能成大事——脸厚喀!脸厚的人才能成大事。
”白灵更加尴尬,这种安排出乎她的意料,更使她无地自容,便赌气地说:“兆海,
你回去吧!我自个出城回乡下。”鹿兆海这会儿才猛然意识到某种圈套,白灵的婆
家和娘家都在原上白鹿村而不在渭北,兆鹏说到渭北娘家坐月子不过是个托词,肯
定有危险性的不愿实说的原因。看看房东魏老太太疑惑的眼光,便装出玩笑说:
“我的使命是护嫂夫人‘过江’哇!起身吧!”白灵执拗地说:“你回吧,我不麻
烦你了。”鹿兆海急了说:“我为你跑闲腿,你还使性子?”
俩人齐排坐在一辆人力车上。鹿兆海把牛厢前的吊帘豁开,让一切人都可以看
见他和她,遮遮掩掩反倒容易引起猜疑。白灵戴着一架金丝眼镜,披肩的秀了披散
在两肩,旗袍下丰满的胸脯和隆起腹部,很难使人把她与那个甩砖头的赤党学生联
系到一起,更何况身边巍然依坐着一位全副武装的军官。大街上游荡着的宪兵傲慢
而又下流地瞅着车上的这一对男女……古城东西十里长街没有任何麻烦,直到西门
口遇到了列行的盘查。鹿兆海恶劣地歪过头斜着眼骂卫兵:“你贼熊皮松了?想叫
我给你挣皮是不是?”卫兵咽一口唾液,翻一翻白眼往后退去。车夫拉着车子又跑
起来。直到出了西关狭窄的街道踏上乡间的官路,鹿兆海摸出一块银洋,拍拍车夫
肩膀,车夫转过头接过钱,连连歉谢:“大多了大多了,老总你大瞧得起下苦人了
哇!”鹿兆海说:“你只管拉车,可甭听我们的悄悄话!”车夫谄媚地嘿嘿嘿笑着
说:“好老总,咱下苦混饭吃,哪敢长嘴长舌。你们尽管说话,把我甭当个人,当
是一头拉车的牛。”鹿兆海转过脸,对白灵说:“从今往后,我没有哥了——鹿兆
鹏不配给我当哥!”白灵木然地说:“我也不配给你当嫂子。”鹿兆海再也压抑不
住,肆无忌惮地发泄起来:“我瞧不起他!瞧不起鹿兆鹏!我过去同情他,现在憎
恶他!”白灵冷着脸说:“不怪他,你憎恨我,下瞧我吧!是我寻他要跟他过的…
…”鹿兆海打断她的话:“不对不对!你甭替他开脱,是他早都起了坏心!我从保
定回来,咱俩约下第二回见面,你没出面,他倒是代替你来给我传话。我那会虽有
点疑惑,总相信他是哥,也是个人……没料到他什么都不是!”白灵也忍不住急躁
地分辩说:“你多心了。我跟他……待将来再澄清吧!你不要一门心思把他看得不
是人!”鹿兆海发泄一通,又莫可奈何地说:“反正我永生永世再不见他。”
车子越过平原上大大小小的村庄,在一道慢坡前停下来。鹿兆海和白灵下了车
开始步行。鹿兆海问:“你真是到乡下坐月子?”白灵但白地说:“不是。是逃跑。
!”鹿兆海问:“出麻烦了?”白灵说:“我打了陶部长一砖头。!”鹿兆海猛然
跳起来,转过身揪着白灵:“我的天哪!扔砖头的原来是你哇!”白灵平静地说:
“吓你一跳吧!你还敢娶我不?谁娶我谁当心挨砖头!”鹿兆海说:“你我虽然政
见达不到共识,可打日本收复河山心想一处。兵营里官兵听说有人打了陶一砖头,
都说打得好!凭这一砖头,我今日送你就值得,再啥委屈都不说了。”白灵心里稍
宽松驰了,也兴奋起来:“还恨你哥吗?”鹿兆海又灰下脸,咬牙切齿地说:“这
一点无法改变——恨!”白灵说:“那就恨吧!反正恨他的人够多了,也不在乎你
一个少你一个。”鹿兆海:“只有我恨他恨得不可调解。”白灵说:“我明白。”
走上慢坡又拐入一个坡拗。白灵注视着远处和近处的一个小村庄,按照兆鹏的嘱咐
辩别着环境,指着左前方的一个小村庄说:“那个就是张村。”鹿兆海瞧着一二华
里处的张村,心头潮起一种路行尽头的悲凉:“坐满月子还要我接你回城不?”
“不咧。”
“你在这儿永久住下去?
“住不了几天,”
“我还能见到你吗?”
“三五年怕不行。”
“我今日最后给你说一句,我……永生不娶。”
“这又何必,这又何必?别这样说,别这样做!你这是故意折磨我你折磨我!”
“不折磨不由人啊……”
“千万别这样!我求你……”
“天下再没有谁会使我动心。我说话算话。你日后鉴证我的品行。”
“那你还不如打我骂我……”
“我想……亲你……”
白灵瞧一眼鹿兆海,闭上了眼睛,感到一种庄严的痛苦正在逼近。他的手轻轻
地按住她的脊背,渐渐用力,直到把她裹进他的怀抱。他没有疯狂慌乱,轻轻地在
她脸颊上吻了一下,彬彬有礼地松开手臂,说:“我更坚定了终生不娶,这就是证
据。还要我送你进村吧?”白灵说:“当然。”
白灵进入张村还没住下来,当天后半夜又被转送到几十里外的雷家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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