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驹双手抱着仙草的rǔ_fáng却吸不出乳汁,昼夜啼哭。仙草尚无做母亲的经验,急得
心神不安问婆婆怎麽回事。白赵氏不仅不慌不急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奶汁儿
怕是给另一个暗里夺了吃光了。」仙草突然红了脸,又想起夜里丈夫和她作爱时吮
咂rǔ_fáng的情景。後来才悟出阿婆并没有取笑的意思,暗里夺了吃光了奶汁儿的是指
自己肚里又有一个了。
第二个孩子出生以後取名骡驹,这个家庭里的关系才发生了根本性变化。由罂
粟引种成功骤然而起的财源兴旺和两个儿子相继出生带来的人丁兴旺,彻底扫除了
白家母子心头的阴影和晦气。白赵氏已经不再过问儿子的家事和外事,完全相信嘉
轩已经具备处置这一切的能力和手段。她也不再过多地过问仙草管理家务的事,因
为仙草也已锻炼得能够井井有条地处置一切应该由女人做的家务。她自觉地悄悄地
从秉德死後的主宰位置开始引退。她现在抱一个又引一个孙子,哄着脚下跟前的马
驹又抖着怀里抱看的骡驹,在村巷里骄傲自得地转悠着,冬天寻找阳婆而夏天寻找
树荫。遇到那些到村巷里来卖罐罐花馍、卖洋糖圪塔、卖花生的小贩儿,她毫不吝
啬地从大襟下摸出铜元来。那些小贩儿久而久之摸熟此道,就把背著的馍篓子、挑
着的糖担子停在白家门外的槐树下,高声叫着或者使劲摇着手里的铃鼓儿,直到把
白赵氏唤出来买了才挑起担儿挪一个地摊。
白嘉轩把人财两旺的这种局面完全归结於迁坟。但他现在又不无遗憾。迁坟那
阵儿是他最困难的时候,只是箍砌了安置棺柩的暗庭和墓室,明庭却没能用青砖砌
了。现在又不好再翻修了,灵骨不能移动万一冲撞惊扰了风水灵气,结果可能适得
其反。他还是下决心采取补救措施,把坟堆周围整个儿用砖砌起来,再在墓堆上加
修一座象徵性的房屋,这不但可以使坟墓遮风避雨,也可以使白鹿的精灵安驻,避
免割草挖柴的人到坟头滋扰。前几年植栽的柏树已很旺盛,後来,又移栽了几棵枳
树,於是这墓地就成为一座最像样的坟茔了。
白嘉轩随之陷入一桩纠纷里。在给父亲修造坟墓时,一位前来帮忙搬砖和泥的
鹿姓小伙,同他吐露出想卖半亩水地的意向,说他的父亲在土壕里掷骰子输光了家
当就没有再进家门,如今死活都不知。白嘉轩爽快地说:「你去寻个中人就行了。
你想要多少我给你多少,要粮食可以,要棉花也可以。你朝中人开个口我连回放都
不讲。」这个鹿姓小伙儿自然找到冷先生做中人。冷先生向白嘉轩传递了卖主开口
的要价,他听了後当即说:「再加三斗。」这种罕见的豁达被当作慈心善举在村民
中受到赞颂。白鹿村的小姓李家一个寡妇也找到冷先生的中医堂,求他做中人卖掉
六分水地给白家,白嘉轩更慷慨地说:「孤儿寡母,甭说卖地,就是周济给三斗五
斗也是应该的。加上五斗!」
在契约上签名画押後的第二天早晨,白嘉轩来到新买的寡妇家的六分水地里察
看,老远瞅见那地里正有人吆着高骡子大马双套牲畜在地里飞梭似的耕作,此值初
夏,日头刚冒出原顶,田野一片柔媚。骡马高扬着脖颈,吆犁人扶着犁把儿疲於奔
命。地头站着一个穿黑袍的人,高个儿,手叉着腰,那是鹿子霖。白嘉轩不由心头
一沉就加快脚步赶到地头。鹿子霖佯装不闻不见,双手背杪在後腰里,攥着从头托
到臀部的又黑又精的大辫子,傲然啾视着拽犁奔驰的骡马。白嘉轩一看就火了:「
子霖,你怎麽在我的地里插铧跑马?」鹿子霖佯装惊讶地说:「这是我的地呀!」
白嘉轩说:「这得凭契约说话,不是谁说是谁的就是谁的!」鹿子霖说:「我不管
契约。是李家寡妇寻到我屋里要把地卖给我。」白嘉轩说:「那是白说。昨日黑间
李家寡妇已经签字画押了。」鹿子霖拖长声调说:「谁管你们黑间做下什麽事!李
家寡妇借过我五斗麦子八块银元,讲定用这块地作抵押,逾期不还,我当然就要套
犁圈地了!」长工刘谋儿正吆着骡马赶到地头,鹿子霖从长工手里夺过鞭子接过犁
把儿,勒回牲畜示威似的翻耕起来。白嘉轩一跃上前抓住骡马缰绳。两个年龄相仿
的男人随之就厮打在一起。长工刘谋儿是外村人不敢插手,只顾去逮惊跑的牲畜。
骡马拖着犁杖,在已经摆穗扬花的麦田里磕磕绊绊地奔跑着。两个男人从李家寡妇
的地里扭打到地头乾涸的水渠,同时跌倒在渠道的草窝里,然後爬起来继续厮打,
又扯拽到刚刚翻过的土地里。这时候村子里拥来许多男女,先是鹿子霖的几个内侄
儿插手上阵,接着白嘉轩的亲门近族的男子也上了手,很快席卷为白鹿两姓阵势分
明的斗殴,满地都是撕破的布片和丢掉的布鞋。白赵氏和白吴氏婆媳俩颠着一双小
脚跑来时,打斗刚刚罢场。
冷先生赶在白家婆媳二人之前到达出事地点,吆喝一声:「住手!」有如晴天
打雷,震得双方都垂手驻足。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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