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入伙!”黑娃当即说:“这话跟我再不能往下说。要说明日跟大拇指当面说。”
鹿兆鹏说:“那当然。你还是很义气。”黑娃说:“天快明了,咱们睡觉。明日个
跟大拇指当面说。”
黑娃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傍晚,木杆上吊着的灯盏已经点火,在夕阳的红光
里闪耀。那是一只生铁铸成的盆子,里面装着麻油,燃着一根擀面杖粗的油捻子,
黑烟滚滚,空中飘浮着未燃尽的烟袖絮子。这是重要宴庆的信号。伙房里接连传出
煎油爆炒的脆响。弟兄们出出进进嘻嘻嚷嚷,显然是被好酒好菜鼓舞着。他找到大
拇指的洞穴,大拇指兴致勃勃地说:“弟兄们好久没有团圆了,今日个慰劳一顿,
二来为你解解心烦;三来嘛,你有朋友到来,这可是你生死之交的朋友。你的朋友
就是我的朋友,理应款待。”黑娃想告诉大拇指兆鹏入伙的事。大拇指仍然朗声说:
“先吃了饭再说。”
大吃猛喝一毕,尚未醉的倒的土匪们练开了功夫,有的练拳,有的舞刀,有的
练枪法,有的练爬树翻墙,有的练捆缚敌手,倒显得生龙活虎,黑娃引看兆鹏进入
大拇指的洞穴。大拇指不用寒喧,不讲客套单刀直入:“我的二拇指说你想入伙?”
“是的。”兆鹏点点头。
“真的?”大拇指套问。
“真的。”兆鹏平静地肯定。
“你把‘真的’这话连说三遍”大拇指盯着他说。“看你能不能说得出来?”
“好咧好咧!”兆鹏释然笑了,“说真的也真的,说半真半假也是半真半假,
可不完全是假的。”
“完全是假的。”大拇指不屑地说,充满了自信,声音的平静愈显出透里知底
的给然肯定,“你是想把我的弟兄纳进你的游击队。你入啥伙哩!”
“你比神瞎子的卦还算得准。”兆鹏也很平静,没有一丝被戳穿的尴尬,坦然
笑着反问,“真要这样,你说行不行呢?”
“天爷!空里的鹰地上的狼,飞的和跑的拢不到一搭嘛!”大拇指轻俏地调侃
起来,“你是堂堂共产党头儿,我是土匪,咋也拢不到一搭喀!”
“咱俩差不多。搁秤上吊-吊分量差不了多少。”兆鹏也是一腔调侃的调儿,
“滋水县通辑我悬赏一千块硬洋,县赏通辑你也是大洋一千块,咱俩值的一个价码
喀!”
大拇指笑了。黑娃也忍不住笑了,心里凝结的紧张气氛顿然松弛下来;他始终
没有说话,斟酌了三人之间的关系而决定自己不必开口;他只期望这两个人之间不
发生冲突,无论谈判的结局如何;他很珍惜大拇指的笑,企图扩延刚刚出现的轻松
气氛,就以打浑的口气,说“滋水县的‘共匪’头子和土匪头子值的一个价码!了
哇了哇!”
兆鹏适时地掌握着松活了的气氛:“我了解你。你是个灵醒(聪明)的木匠。
你是个不怎么样的和尚。你会成为一个有出息的红军指挥官,这一点我肯定无疑。
你当山里王太屈材料,太可惜了。我是瞅中你这块材料才来找你的……”
大拇指收敛了笑,冷冷地说:“我也了解你。我在三官庙当和尚那阵子就知道
你。你也是个灵醒人。但我这个寨子里不要你。我知道你跟黑娃的关系,黑娃是个
可靠的义气的人。黑娃愿意跟你走我放黑娃走,还有哪些弟兄情愿跟黑娃一搭投靠
游击队也都放他们走,我还让他们把家伙一起带走……”
黑娃打断大拇指的话说:“大哥你说哪里话!我跟你绝无二心,可以指天为誓
……”
兆鹏坦率地表白说:“我刚才说了, 我是瞅中你这块材料了。我希望跟你搭手
共事……”
大拇指接住自己被打断的话继续说:“你说的是真话。我明白,无论谁家当权
坐江山,都容不得土匪。而今国民党悬赏捉我,日后有一天共产党把事形成了,还
是要拾掇我。我要是能活到那一夭,你兆鹏坐江山拾掇我的时光,能给我一个浑全
的尸首就遂心了。”
兆鹏由地动了情:“这又何苦哩?你一进红军队伍就会明白,你肯定比当土匪
活得畅愉。告诉你,我根本不是拉你去游击队,我们已建立起来一个正儿八经的红
军军团,军长是正儿八经的黄浦军校训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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