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时分, 东西街依旧是灯火通明, 热闹非凡。锐哥儿人小,困劲一上来, 便在莫士钊里半闭着小眼, 一会儿昏睡得直点头,一会又舍不得眼前热闹景致, 半睁着杏眼四处张望。
到底夜深,冬日里又冷。等莫士钟寻回莫士钧和莫士铭两人, 莫征便带着几个小辈归家, 莫凤还顽得不尽兴, 却不敢多话,乖乖地跟着上车。
莫老太太挂心几个孙辈, 三位太太自然也不敢先回去歇着, 听着外面的烟花炮仗, 坐在荣禧堂内陪老太太说话解闷, 等着丈夫和孩子归家。
莫老太太刚想让白芷喊个小子出去看看, 外面打帘子的丫头就报三老爷、少爷姑娘回来了。
见孙辈们玩得尽兴,莫老太太心里也欢喜,看婆子怀里的锐哥儿已经呼呼大睡, 也不多留,直催促着他们回去, “三个哥儿明日还要早起去国子监上学, 可别误了觉。”
薛氏心里藏着事儿, 看了丈夫一眼, 莫征一下子便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今日妻子同他通过声气,赶在他出门办差事前,定要在老太太跟前提提欢姐儿的事情。薛氏低声吩咐乳母还有几个丫头好生看顾着少爷姑娘,只和莫征留了下来。
莫大太太不知道三房要打什么主意,走之前还特意看了眼三房夫妻两人,眼里颇有猜疑。薛氏只当睁眼瞎没看着,按着小孙氏的性子,明日定会到老太太跟前探风声,她也没想过要瞒过她。
闹腾腾的孩子们都走了,荣禧堂内比得先才安静了许多,只偶尔外头传来几声烟花炮仗,屋角木几上的黄玉海棠式香炉静静地吐着香薰。
莫老太太半眯着眼倚在上首的贵妃榻上,见他们夫妻两个留下来,心中也暗自琢磨,脸上却不动声色,只等着庶子媳妇自己开口说话。
莫征抚了抚髭须,看了莫老太太一眼,心中斟酌了一番才缓缓道:“儿子明日要南下办差,心中有一事,出门前要同母亲商量一二。”
莫老太太抬了抬手,让白芷带着一众丫头仆妇下去,端起茶碗轻啜一口,才淡淡道:“你直说便是。”
莫征看了一眼薛氏,薛氏微微侧身,朝老太太笑道:“正月里钟哥儿媳妇就要进门了,下月双姐儿也要出阁。媳妇想着,钊哥儿和欢姐儿也日渐大了,亲事合着也该相看起来。”
前几年莫老太太同三房也就淡淡的,薛氏在她跟前不错规矩。想来怕别人多嘴,有些事情也会找她拿主意,只是莫老太太心怀芥蒂,只当是面子情,三言两语便打发了。
如今莫征越发出息了,长子又让她放下当年龌龊。莫老太太这些日子也暗自琢磨,三房虽然在欢姐儿一事上言行有过,礼法在那儿,这些年在她面前规矩也是做得足足的。若老三当真能有出息,自然能给给伯府荣耀门楣,她身为嫡母,谁也越不过她去。
思及此外,莫老太太脸上比先才要好看些,且不论他们是不是真心同自己讨主意,面子上总归是敬着她的。
莫老太太看了薛氏和莫征一眼,道:“你心里想必是有主意的。”
薛氏起身朝老太太福了福,见莫征点头,才又道:“钊哥儿秋闱在即,老爷的意思是等他考完之后再议。”儿子若得能中,有这个名声才更好相看,薛氏见老太太点头,接道:“欢姐儿再过一年就要及笄了,女孩子家总归要早些定下来才好。”
莫老太太觑了薛氏一眼,又想到薛氏年前上京来的外甥,一下子便知道薛氏打什么主意,心里轻“嗤”一声,脸上却不显,只装了糊涂道:“平阳伯府虽在京中也只平平,儿女婚事却要慎之再慎,不求着高攀,却也不能太低了,若是那些个不入流的门第,却是要不得的,没得被人笑话我们平阳府没落不及当年。”
此言一出,薛氏脸色一白,士农工商,在这些侯门贵妇眼里,自己还有娘家可不就是“那些个不入流的门第”,心里咬牙暗恨,老太太这是一句话堵死她今晚要说的话。
莫征见媳妇脸色不好,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轻咳了一声才道:“老太太说的极是。门第高低,除了祖辈打下的基业,也得看后辈子孙上不上进。”况且当年若不是薛氏嫁进门,带了许多银钱补了父亲任上亏空,恐怕平阳伯府早就被削爵了。莫征心中也是暗恨,这是吃人血肉还笑话人低贱。
他脸上却噙着笑,起身朝老太太躬了躬道,“老太太心思清明,我和太太打算把欢姐儿定给二舅兄家里的嘉哥儿。太太娘家虽是行商,可子孙也算上进,嘉哥儿勤学苦读,若来日一得高中,想必也能光耀门楣。”
莫征倏地脸上暗淡一片,自嘲道:“儿子虽有幸生在伯府里,到底不能同大哥哥、二哥哥做比,如今也不过一个五品小官,搁在这京里只是米粒大小的人,就怕欢姐儿嫁入高门不得松快。”
莫老太太闻言眉头一皱,道:“你虽没有投到我肚子里,总归是平阳伯府里的人,那些人看在平阳伯府的面上,也不敢随意轻慢了欢姐儿。”
莫征又诚惶诚恐地应道:“母亲说的极是,原是儿子想岔了。”顿了顿又道:“儿子想着舅兄家实诚,待着欢姐儿也是一片疼爱之心。如此也算是妙事一桩。只是儿子和太太不敢擅自做主,只藏着心事,来讨老太太示下。”
莫老太太心中暗自“哼”了一声,脸上淡淡道:“你们既然已经拿了主意,又何必还来问我?”心里又挂念着长子欲要让莫凤莫欢进宫参选一事,暗自思忖如何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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