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来的路上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大夫的话仿若惊雷,狠狠地砸在莫欢心头。好不容易忍住的泪, 如断了线的珠子,又止不住地往下落。
虽说莫欢极力忍耐, 可轻轻的抽噎声到底惊动了净空。
净空右手轻转的佛珠微微一顿, 抬手止了沈太医的话, 转身看向身后, 果然见她半倚在门边, 想来把他们两个的谈话听进去了。
沈太医心里好奇非常,但在宫里沉浮多年,也知此时应当避退才好。头也不抬, 朝净空恭声道:“容下官先去煎碗药来。”
见净空点头,又朝廊上的莫欢躬了躬身,直起身时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才转身快步往佛音寺后厨去。
己末时分,寺里的僧人皆在前殿各司其职,后排屋静悄一片,又因着佛音寺维那净心事先吩咐了,此时倒无甚僧人走动。
腊月初,一阵北风正紧,刮起净空脚跟前的落叶, 在空中盘旋了好几下, 待风微静时, 复又轻飘飘地落到廊上。
净空静立在廊下, 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轻轻地转动着紫檀佛珠,也不言语。等莫欢将将止住抽泣声,才缓缓地走到她跟前。
莫欢现在脑子里早就没了那些得体的规矩,随意抹了抹泪,话里还带着浓浓的哭腔,对着净空急急地问道:“那位大人怎么说?”
对着他自称下官,估计是宫里的太医,方才她也不过听了几句,两人便歇了话。
净空低头对上她的视线,想必哭得太过悲切,眼睛微微肿着,四周泛着些许粉色。眼稍挂着一滴的泪珠,将落未落。
净空一时有些怔愣,听得她又轻唤了自己一声,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避开了莫欢的视线,微侧了身低低地念了声佛,手里的佛珠转得愈发的快了。
莫欢如今也顾不上细细思量他的异样,不自觉得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步,心里焦急把方才的话又问了遍:“了缘师傅他……”
净空垂眸敛了眼里的思绪,话在心里斟酌了好几遍,却又不想瞒着她,只挑了轻的讲来:“他到底年纪大了……”
莫欢听了这话,脸色一白,心往下又沉了几分。
净空抬眼瞥见莫欢的眼角隐隐又泛着泪,他平时不爱言语,到底不擅长这些,一时找不出话来宽慰她。不自觉地紧了紧手里的佛珠,犹豫了两分才放低了声音道:“沈太医是最擅疑难之症的,你且宽宽心。”
莫欢闻言紧紧地咬住唇瓣,忍住泪意,点了点头,伴着重重的哭腔“嗯”了一声。
等沈太医煎了药来,净空也不借旁人之手,轻扶了缘半靠在自己身上,往他嘴里喂了两口药,倒吐了三分有二出来。
莫欢又想起年幼被他灌药的情形,怕他没了耐心再来这一招,从他手里接了药碗,示意净空微微抬了了缘的下巴:“我来喂他。”
莫欢轻唤了了缘一声,见他睁了混浊的双眼,柔声劝慰道:“您把这药喝了,病就好了。好了我爹娘就接您回去看小孙子去。”说完,又朝了缘安抚地笑了笑。
了缘神志不清,微卯的嘴唇扯出一个微弱的笑,露出暗红色的牙床来。
看得莫欢鼻头又是一酸,手上的动作却不敢耽误,小心翼翼地往他嘴里喂了一口药。见他溢了一些出来,连忙接过净空手里的帕子,替他轻拭着,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我来。”净空重新从她手里接过帕子,示意她喂药就好。
莫欢一边喂着药,一边又拿话半哄半劝着老人,净空不动声色地在一旁搭着手,花了小半个时辰好歹喂了大半碗进去。
沈太医垂着头站着一旁,时不时抬眼轻觑了两人一眼。心里暗自琢磨,眼前这位是哪家的姑娘,同安亲王如此熟稔。
他心里不无往男女之情方向想,看着两人的样子,又觉得不像。一个是铁了心要吃斋念佛的,一个眼里只有床上那个病弱不堪的。
见俩人一举一动颇有些默契,沈太医想了想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这也难说。谁说入了佛门就动不得凡心的,“情”之一字最难预料,指不定哪天就情愫暗生了。
沈太医看着俩人出神,心里暗暗揣测。一不小心对上净空淡淡的眼神,一个激灵立马回过神来,垂头不敢再随意张望。
见俩人喂完药,才毕恭毕敬地上前接了药碗,口里只道:“同寺里的小师傅说说这煎药的事。”见净空点头,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沈太医的药有安神之效,了缘原本就有些不济,喝了药便又昏睡过去。
莫欢替他掖了掖被,才跟在净空身后出了了缘的僧房。
她不是天真的孩子,虽说净空只捡了无关紧要的话讲,心里也知道了缘恐怕是要灯枯油尽。
“你且放宽心,了空师叔和净心师兄每日都安排了人照料着。沈太医隔两日便会来一次,平日里也有大夫随时侯着。”净空见她眉间似有忧色,想了许久,才憋出这许多话来劝她。
莫欢闻言眉头舒展了些,点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依着他如今的地位,凡事倒更方便了。一边想着一边抬头看了净空一眼。月前见他,他眉眼间还有些许困顿之色,如今早已消失不见。想来在宫里呆了一些时日,自有皇室贵胄之风,他又生的隽秀,面若冠玉,虽说着了僧袍,却难掩一身威严贵气。
她心里暗自思忖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若是……若是了缘师傅他……”莫欢声音一时微哽,缓了好几口气才又接着道,“烦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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