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笳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在街上看到的那本书热卖的场景:“我看过,是李鸿和所著。”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钱济闻言怒道:“那本书根本不是他写的!他就是个欺世盗名之徒!”
“你说那本书不是他写的?”杨清笳反问:“难不成是你写的?”
“就是我写的!”
一般人听到这种回答都会当做一句随口而出的瞎话,但杨清笳却问:“如果是你写的,为什么署的是李逸元这个名字?”
“是他逼我的,他说如果不署他的名字,这本书就根本不会有人印,也不会有人买!”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这本《野斋遗事》的影子作者?”
“不错! ”
“一派胡言!”
钱济和李昐同时道。
李昐拿着拐杖指着不远处的钱济怒斥:“枉我儿不忌你出身低贱折节下交,却不曾想引狼入室。你嫉妒我儿才华,行凶杀人后居然还想毁他名誉,简直是罪无可恕,无耻小人,安敢在此胡言乱语!”
“我有证据证明《野斋遗事》为我所著!”钱济言之凿凿。
“蔡大人!江大人!”李昐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起身,向堂上弓了弓腰:“老夫如今已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谋害我儿的狼心狗肺之徒竟然还敢在此大放厥词!望大人明鉴!替老夫,替李家做主!”他说完便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一旁的卞轻臣赶紧上前将其扶住。
江彬闻言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下,道:“此案主审可是蔡大人,本官不过是观审而已。”
蔡维申见球又踢到了自己这里,赶紧道:“李老言重了,既然此案案情已然明晰,且凶犯认罪,那案子也算是审完,本官宣判就是。”
他说着便要拿起惊堂木。
“慢!”
蔡维申手中惊堂木堪堪停在离桌面不到两寸的地方。
“杨状师你还有何事?”他皱眉道。
“既然关于钱济的杀人动机还有疑问,那为何不问个清楚呢?如果代笔一事纯属污蔑,也好还李公子一个清白。”
蔡维申本身对于方才钱济所说的无甚所感,但李昐既然开了口,这个面子他也不好不给,于是道:“此案证据确凿,无须再做纠缠。”
“大人,犯罪动机关乎定罪量刑,公堂之上务必明示,否则他日圣上复核之时有所疑窦岂非不美?”
“这……”提起圣上就不得不看旁边坐着的江彬,他与当今皇帝朱厚照可谓是食同桌,寝同被,亲的就像异性兄弟。蔡维申看了看江彬,后者正看热闹似的一脸的无所谓。
蔡维申道:“案情已明,郑阙无罪,你的职责已经结束了,杨状师。”
他这话并没有说错,杨清笳作为状师,此时大可以功成身退,但她却道:“大人,我的职责是结束了,但您的,并没有。”
蔡维申实在不明白对方在想什么,本来案子到此就可以结束了,李家揪出了真凶,郑家洗刷了冤屈,刑部顺利完成复审,大家本可皆大欢喜。
但杨清笳却坚持要将钱济代笔之事说个明明白白,蔡维申见方才李昐的态度便知道这代笔十有八|九是真的,如果坚持下去,李家不仅不会承她找出真凶的情,甚至还有可能记恨她的刨根问底,仅仅因为一个无权无势即将被判死刑的杀人凶手?
杨清笳图的是什么?
蔡维申想不明白,枉他还认为这姑娘是少有的聪明人,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
“本官的职责就是审明案情,其他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一概不论!”
“大人!代笔一事关乎钱济的杀人动机,怎么能算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杨状师,此案审至现在,本官桌上的令箭还未曾发过,你可不要逼本官……”蔡维申看着这人沉静秀丽的脸,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个说法:“我看你还是不要弄巧成拙为好。”
杨清笳回头看向钱济,后者也正看向自己,他眼神空空荡荡,似乎失去了焦点。
“我有证据证明《野斋遗事》是我写的……”他低声道。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大家似乎都听到了,又似乎全都没听见。
“我有手稿……”
“我还剩最后半册就写完了……”
“那是我夜以继日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的……”
“那是我唯一能够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东西……”
钱济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他木着眼睛一直机械的来回重复着这几句话。
蔡维申敲下惊堂木判道:“钱济因妒设计定谋杀害新科会元李鸿和,所构谋杀,本官依《大明律,刑律,人命》: ‘凡谋杀,造意者斩’之规定,判钱济斩立决,待向上复奏后,择日行刑!郑阕无罪,当堂释放!”
钱济听见“斩立决”三个字,终于从呆愣之中惊醒,他跪着一下拽住杨清笳的袖口,急切哀求道:“我还剩半册就写完了!无论如何,让我把它完成吧!我这辈子一事无成,就只有这么一个心愿,你曾说尽人事,算我求求你!让我完成这最后半册吧!”
在场这么多大人物他都不求,钱济似乎认定了杨清笳才是能够帮助自己的那个人,他苦苦哀求,以致涕泗横流,哽咽不能语。
都道“男儿有泪不轻掸”,只是未到伤心处。
杨清笳低头看着他,轻声问:“即使所有人都永远不会知道这本书是你写的?”
钱济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杨清笳顿了顿,不再看他,她理了理被攥得有些褶皱的袖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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