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笳道:“让我简单说明一下,钱济从第三间房走出,在前往李鸿和所在的第五间房时不小心碰倒了灰桶,他随手将倒伏的灰桶放在了第二间房和第三间房的交界处。而去茅房回来的郑阕并不清醒,他迷迷糊糊地以灰桶为标记,误以为第三间房就是他的房间,于是打开门躺在床上再度昏睡过去。”
“这就是为什么郑阕醒来时,躺在第三间房中。”蔡维申点点头。
“钱济行凶后,从死者的房中走回到他原本所在的第三间房,却发现郑阕已经躺在了上面睡去,他心慌意乱之下,又想起自己还有东西忘在了凶案现场,于是又返回现场去取。”
“他要回去取什么?”江彬有些好奇。
杨清笳道:“我在第三间房和第五间房的窗纸底部都发现了一个极细的孔洞,而在屋内对应的墙根位置,我也发现了极其细微的一小撮灰烬,如果不仔细查看,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孔洞?”
杨清笳:“我不确定,不过我怀疑应该是迷香一类助眠的东西,需要请个大夫来检查一下这堆不完全燃烧后留下来的灰烬。”她说着拿出了证物箱中的一个小纸包。
“何须大夫,不过是些江湖上小把戏,本官见得多了,拿来!”江彬道。
杨清笳从善如流地将纸包呈了上去,江彬接过打开后凑近微微一闻,便道:“这是‘一根倒’,世面上常见的迷香。”
蔡维申恍然道:“钱济为了防止行凶时惊动李鸿和出了岔子,还准备了迷香。”
“然而你太过紧张,”杨清笳走到钱济身边:“你原本并不想把郑阕牵扯进来,但你从第三个屋中走出想要回李鸿和的房间将迷香取回来时,却碰到了一旁巡夜的小二范田儿。你不敢理会范田儿,甚至连头都不敢回,便走进了李鸿和的屋子,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范田儿称半夜看到‘郑阕’从屋子中走出来,进入了李鸿和的房间。”
钱济面色紧绷,额间已现汗水。
杨清笳续道:“你把烧剩半截的迷香取回来时,又想起刚刚被得一阁巡夜小二范田儿看到的事,于是你索性将计就计,想要将杀人凶手的罪名嫁祸给正在你房间里昏睡的郑阕。你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对着李鸿和还在潺潺流血的颈动脉伤口收集到一些血液,又出来将迷香插入第三间房的窗子底部,那个外门框的血指印,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不小心留下的,待确保郑阕彻底昏睡后,你进屋将杯子中的血倒在了郑阕身上,将杀人的匕首放在了他的手边。做完这一切后,你换下血衣,穿上事先预备好的一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回到第四间房间内,静静等待天亮。”
“让我猜猜,你当时会害怕么?还是兴奋?亦或是除去心头大患的释然与舒爽……?”杨清笳轻声道:“你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死寂的房间里,隔壁就是你亲手割破颈子的同窗好友冰冷的身体……”
钱济面色苍白,神色焦躁,豆大的汗水沿着额头滑下,他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你没有直接证据,你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是杀人凶手?你有吗?那件血衣?你有吗?”他倏地抬头狠狠盯着杨清笳问。
“凡有所为,必有所迹。”杨清笳看着他的眼睛:“以你谨慎的个性,不可能会将血衣扔到得一阁的某个角落,也不可能随身携带,更没有机会取走,如果我是你,会将那血衣绑上重物扔在窗外的河中,待一切风平浪静,所有得一阁的把守全都撤走后,偷偷地进去将血衣取回处理掉……我猜的对么?”
蔡维申见此一拍惊堂木,便要着人去捞。
钱济却喊道:“不必了。”
他伸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神色再度平静下来,那是一种全然放弃的释然。
杨清笳知道,这一局,自己赢了。
“人是我杀的。”他说。
一旁的李昐抖着身子,指着钱济,嘶声质问:“我儿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此毒手?”
“无冤无仇……”钱济觉得有些好笑,他环顾众人,最后眼光看向宁文奎和郑阙:“在你们眼里,我不过是跟着‘顺天府首才’后面的一条狗,没有家世,没有天赋,没有名望,没有尊严。似乎我这种人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你们这些天之骄子的优越……”
他回过身看着杨清笳:“你刚刚说每个人的都有为自己的梦想奋斗的权利,你说天道酬勤,肯脚踏实地的人总会有所收获……”他笑了下,嘲讽道:“那你有没有尝过求而不得的滋味,就是那种……拼尽全力也无法赶上别人万一的滋味……”
“……有。”杨清笳道。
钱济似乎对她异常的坦诚有些惊讶,他一愣,随即怒道:““那你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天道酬勤’之类的屁话!”。
“的确,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我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尽人事而已。”
钱济讽刺道:“我尽了人事,奈何天命不属!我考了四次,次次名落孙山!我已年近不惑,根本没有机会了……这世上凭什么会有像李鸿和这样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到一切的人!凭什么!每次他嘲笑我的时候,我心中就会问自己一次,可终究都没有答案,这只能怪我命不好,不会投胎!”
她叹了口气,道:“这与命运没有关系,只是你不擅长科举考试,你不擅长写八股文而已。”
蔡维申见缝插针问道:“你是因为嫉妒李鸿和处处比你强,这次又考上了会元,所以才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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