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嫣然被撞的七晕八素,闭着眼等着平静下来,她听觉特别的好,自听出了他话中的紧张,睁开眼,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汇,他眼里的担忧不似作假,真切炙热,她恍惚了下,面上拂过尴尬,挪开他的手,避开他的目光,摇摇头,“不碍事。”
蒋连城面色变了变,隐有怒意,又强吞了回去,看了眼僵在半空的手,又瞥过她额头撞出的红印,不知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陆嫣然的气,低恼说道:“没良心。”
陆佩之目光自两人的面上掠过,最后定定落在蒋连城脸上道:“下面该怎么做?”
景路已把车停稳,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指叩着方向盘等着蒋连城下一步指示。
蒋连城推开车门,立在边上,风拍打着他黑色的长风衣,他的背脊挺得笔直,面庞冷峻,眼睛浓黑如墨,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陆嫣然瞅了眼他这肃杀的气势,胸口似被人拉着锯子挫了挫,有些窒息。
她没见过他这样子。
还没等她细细去看,后车门已被打开,蒋连城拉起她,朝景路说:“你带陆将军先走,务必送到。”吩咐完后,目光炯炯地看向陆佩之,“陆将军,我会照顾好嫣然的。”
他说的极为认真,耳边呼啸过的风,把耳朵冻得发红发僵,陆嫣然依旧可以听出他承诺里的郑重,郑重地让她失去言语,心中海潮涨起伏落,她像迷失方向的孩子,只能呆呆地望着陆佩之。
陆佩之也在看着她。
一番沉默,陆佩之点着头道:“我知道了。”
蒋连城沉默地关好车门,冲着景路颔首,汽车已离开原地,超前驶去,渐渐隐去……
偌大的林间道路上,只剩下蒋连城和她了,没有灯光,看不清任何事物。
她仰头望向他,他真的很高,高的只能让她仰望,他的风衣猎猎摩擦作响,她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模糊的辨认出一个轮廓,冷硬的,森然的,像这深浓的夜的丛林。
夜里的风,摇晃地树木,声音凄厉幽怨,夹在着一两声诡异的动物叫声,衬得夜色阴森和可怖。
陆嫣然努力睁大眼去辨清适应周边,用以缓解紧张和无措。
蒋连城低头看着才到他胸膛的女人,明明身体微颤,换了赵如蔓,早就扑过来,抱着他,喊着好怕好怕,这女人明明身板比赵如蔓纤细娇弱,骨子里骄傲的要命,要命的让人恨不得拆了她。
可真要是拆了,他是舍不得的,只能伸臂把她揽进怀中,陆嫣然乖得像只流浪猫没挣扎避开。
身体间的接触,他察觉到她的身体比他预见的要抖的厉害,忍不住嗤笑了声道:“真是一头驴。”他的声音比平日里要温润轻柔,很快地被夜风吹走了。
陆嫣然抿着嘴,被他圈在怀中,他紧实的胸膛贴在后背上,衣料间窸窸窣窣作响,空气里是他的气息,有淡淡的火药味,还有股浅浅的药味,她想起什么事情,脱口问道:“你药喝了吗?”
话才落,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干嘛那么多闲事!明明处在这寒意入骨的初冬,偏偏脸烫的跟进了蒸炉,抵着背的胸膛震了震,笑声自他胸膛溢出,蒋连城微微弯腰,下巴搁在她的耳畔,视线自她裸露在外的锁骨间掠过,脸色变了变,伸手就替她把衣领处的纽扣扣上,扣的严严实实后,轻轻地往她耳垂处呵口气,带着缠绵地音韵道:“小矮子,没身高还比谁都骄傲。”
陆嫣然搁在以往肯定是这小矮子伤了自尊,但眼下这人竟然在她耳边吹气,诱惑人的声音,被她吹过气的地方,好像着了火似的,顺着脖子一路向下蔓延,到最后整个身体都烧了起来。
她狠狠地掐了手心,踩他一脚,恨恨说道:“谁规定矮子就不能骄傲了!”
话是恼羞成怒的韵,抑扬顿挫的,夹杂着女儿家的半骄傲半娇羞,蒋连城怕她皮薄,再挑逗就真的恨上了她,干脆搂紧她的腰,给她个台阶下,“行行行,可以骄傲,可以骄傲。”
陆嫣然鼻孔哼了声,没回应,目光落在远方。
蒋连城眯起眼眺望距离缩短的不明车队,汽车已经渐渐越逼越近,远近光灯来回交幻,陆嫣然的脸被灯光打白的脸。
他凝住神站直,面上一片冷意,开口的话是柔的,他道:“怕吗?”
陆嫣然面无表情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反问他:“怕能起作用吗?”
蒋连城勾了勾嘴角道:“是没什么用。”
无月无星,周遭静寂如无人荒地,两人都不开口,注视着越来越近分不清是敌是友的车辆。
车轮在泥土扬起的风尘,喇叭声、人声嘈嘈切切逾见清晰,蒋连城的眉目冷峻如黑夜的峰峦,远光灯照亮了附近的树林,陆嫣然闭下眼,去适应突如其来投来的光亮。
腰上一紧,这力量几乎要将陆嫣然勒进躯体里,相溶于骨血间,陆嫣然仰头看向他,蒋连城弯着嘴角,笑吟吟的,他笑的极为潋滟,与以往的痞笑,阴森笑不同,像江南西湖的湖光水色,隔着氤氲雨意,朦胧却醉人,陆嫣然被他这惊艳一笑,恍了下心神,他幽幽缓缓地笑道:“我们这样也算是不同生却同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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