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俊人如其名,眉清目秀,骨骼清奇,温润如玉,平日性子柔和安静,如今气恼时额头青筋暴露,衬了一张清癯瘦削入骨的面颊,一双乌亮的眸子清凌凌更透出冷意,怒视父亲毫无惧色,更显几分倔强。
“俊儿,不得对老爷如此无礼!”继母封氏生怕老爷动怒,上前规劝,“俊哥儿不过是心疼熏姐儿,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老爷不必同他计较。天色已晚,老爷明日一早还要上朝,早些去安歇吧。”
虽然眼下险胜,但这场戏还没唱得尽兴。
流熏故意拉住哥哥解嘲般嗔怪:“哥哥,爹爹在朝为官这么些年,什么冤案没见过,自有明断。哪里像哥哥一样听风就是雨的莽撞奔来?”
“妹妹,你的头……”谢子俊看到流熏额头的伤,紧张地问。
“不留心磕在了桌案上的,擦破点油皮,不妨事的。”她乖巧的笑笑,透出识大体的乖巧懂事。
这一切谢祖恒都看在了眼里,不无心酸。
谢祖恒皱眉打量眼前的长子,卧床养伤一月羸弱不堪,瘦的两腮深陷,一袭单薄的白色襽衫都显得宽大,如今子俊听说妹妹出了大事,不顾伤痛奔来,小兄妹骨肉连心,他又何尝不是?心里生出诸多的不忍。他淡淡吩咐一句:“你妹妹的闺房,可也是大半夜随意来往的?还不速速带孤桐一道退下,回去仔细攻读备考!”
谢子俊才要开口争辩,方春旎担忧地一句:“俊表兄!”
她盈盈的眸光望着谢子俊摇头,示意他不可同舅父顶撞。那眸光里关怀之殷,令流熏心里一动。前世里,春旎姐姐同哥哥子俊本是一对儿鸳鸯,春旎姐姐同她交好,多半是因为哥哥的缘故。只可惜前世里,接二连三而来的劫难打得她们劳燕分飞,凄惨收场。
“俊儿,过来!”谢祖恒脸色一沉一声厉喝。
“爹爹!”流熏心头一紧,生怕爹爹迁怒哥哥。
“近前来!”谢祖恒吩咐。
“老爷!”封氏担忧地劝阻。
谢子俊蹒跚着步伐扬起头,昂昂地挪步走向父亲。
“哥哥,”流熏担忧地忙上前搀扶,却被哥哥一把甩开手。
父子二人对面,谢祖恒迎着轩门外的寒风,徐徐解下肩头貂鼠皮披风,迎风抖开,如一张羽翼覆在儿子肩头。风毛松软,如小手轻拂面颊,谢子俊心底那份柔软被触动,不由为之一震,才要退步挣脱,却被父亲一句低声呵斥:“你娘亲手缝制的,莫污浊了!”言毕,谢祖恒转身阔步离去,只对世子景珏吩咐一声:“珏儿你随我来!”
景珏望着几位表妹一笑,旋即含了玩味的笑深深一揖,极为潇洒告退而去。
只剩了谢子俊颤巍巍的手轻轻抚弄那身上似带了生母体息的斗篷。
原来这袍子是生母一针一线为父亲缝制的。不过不经意中一个举动,令流熏心头一热,父亲的心里毕竟还是有她兄妹的。
记得前世里这场灾难,原本棒疮未愈卧床养伤的哥哥谢子俊闻讯赶来为她开脱,毅然扑在她背上替她遮挡父亲的皮鞭,一番箠楚,父子关系更是雪上加霜。紧接着在祖母寿诞那日,哥哥又逢一场无妄之灾,被爹爹一顿痛打逐出家门,还不等科考扬名,就惊疯而死,空负了满腹才华。
如今细细思想,这一步步,一环环,丝丝相扣,设局之人可谓用心良苦。
哥哥本是金榜题名指日可待,忽然天降横祸,同仕途失之交臂,空负满腹经纶。倒是成全了沈孤桐平步青云高中状元。若是哥哥也去科考,那他同沈孤桐如何论处伯仲呢?
状元!
她恍然记起,前世里这夜,她同沈孤桐的“奸、情”被撞破,祖母不得已要将错就错成全她和沈孤桐的婚事,但祖父一语掷地有声,除非沈孤桐金榜高中状元,才可以入赘他谢家为婿。难怪沈孤桐要暗害哥哥谢子俊。
流熏深深咬咬唇,如今她倒要看看谁能棋高一筹!
谢子俊不肯罢休地转向封氏:“母亲,府里这些奴才愈发的懒惰放肆了,不问不查看个人影就大喊捉奸,母亲一定要彻查此事,还妹妹一个公道!”
“都速速去安歇吧,明儿宫里老太后还要遣人来府里给小姐们赐珠花入宫赴宴呢。仔细明儿落个脸灰眼黑的,多少铅粉都遮盖不去。”大夫人封氏提醒着,生怕节外生枝。
金嬷嬷在一旁小心提醒:“夫人,大小姐额头有伤破了容,又受了一夜惊吓,金枝玉叶的身子,明儿,还能去领花谢赏吗?若人前失仪有个闪失……”
经这一提醒,流熏恍然大悟,原来一场闹戏玄机在此。
明日一早,宫里来人赐花,那是为了一年一度宫中为皇子皇孙们从官员女眷中遴选女子。
难道今夜这场大戏不过是沈孤桐苦心操纵来阻拦她入宫赴会,怕她不慎被哪位皇子皇孙一眼看中娶了去,岂还有他沈孤桐入赘谢府做坦腹东床的机会?
流熏岂能让他得逞,立时扮出一脸天真无邪的笑脸应着:“真相大白,熏儿已无恙,明儿一早就赶去凑兴待宫里太后派人来赐花的盛事。”
封氏听之任之般的一笑,带了众人离去。
“你呀!顽皮!”春旎责怪着,“俊表兄科考近在眼前,你莫要任性生出事儿来害了他的前程。便不说是俊表兄,沈师兄寒窗苦读多年,也指望春闱夺魁显身扬名的。”方春旎嗔恼的话音,却不忘伸手为她掠了颊边的乱发,宠溺地用食指轻戳流熏额头轻叹一声:“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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