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李大夫面无表情的道一句,手上的动作越发娴熟起来:“忍着点,这是在救你的命。”
赵子悦的目光依旧一片涣散,脑子也是昏昏沉沉的,可那李大夫的话却实实在在的传进了他的耳中,他不敢在动,只觉得那刀子划在身上他似乎都能听见声儿,疼痛一寸被一寸的放大,赵子悦颤栗着身子紧紧咬住牙关,他知道若是这一关过不去,那他便只有死了。
春桃只看了一眼便撇开头不敢看再看,她到底是个姑娘见不得这样血腥的场面,只一眼便叫她面色发白。箍住赵子悦的双手能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身子,却只听得他叫那一声便再没有声响,她是打心里心疼这个孩子的。
李大夫见赵子悦不再出声,倒也是高看一眼,心想这孩子也不知是哪家出生,小小年纪便有这般胆识。
“取块干净的巾子咬着罢,免得咬到舌头了。”
春桃闻言隔着窗户喊了夏荷一声,不多时便见夏荷取了块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巾子来,眼瞧着自家阿爹同大姐都在忙着,她也不敢看李大夫行事,只得低着头将巾子折好递到赵子悦唇边,声音清脆的道:“你且咬着吧,这巾子可干净了。”
昏昏沉沉的赵子悦闻得一声,微微侧眸看向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张了张嘴小小声道一句:“谢谢。”
夏荷将巾子小心翼翼的塞进赵子悦的嘴里咬住,这才道一句:“你若是不死才是真个谢我呢。”
“怎么说话的呢。”听见“死”字,余大郎眉头一蹙厉声呵斥一句,人一旦有病痛的时候最是忌讳有人说“死”,更何况如今的赵子悦正是徘徊在生死边缘上。
夏荷吐吐舌头,忙灰溜溜的跑出去,方才她隔着窗户也是瞧过一眼的,那李大夫下手可丝毫不留情,若不是晓得他是在救人,定然便以为是在杀人呢。
赵子悦咬着那张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巾子,随着李大夫的手法很快便陷入了昏迷。
李大夫也不急,只细细挖了赵子悦那伤口里头泡得发烂的肉,因为那伤口离着心脏的位置极近,他连小差都不敢开,专注又认真,在这寒风刺骨的天儿里竟然也热得一身大汗。
挑完了烂肉,李大夫又拿烧酒对了烧开的温水给赵子悦的伤口清洗一回,这才撒上伤药,包上纱布,道一句:“该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挺过去也只能看他自个了。”
说完便踱步出了满是血腥的屋子,站在滴水檐下同余大郎道:“我先回去了,注意点若是有发热的症状赶紧来寻我。”
余大郎忙应好,眼见如今天时早就过了响午,本想留李大夫吃个饭再走,再一想自家的环境到底没开这个口,只从自个的怀里掏出五十个铜板出来,很是不好意思的递上前去:“对不住李大夫,我目前就这么点,你先收着,回头我有了再给你送去。”
李大夫只看了那一小串铜板,却并未伸手,只道:“你先收起来罢,这孩子身子虚得吃点好的,至于诊金药钱日后再说吧。”
就那五十个铜板连一副药的药钱都不够,李大夫自然不愿意伸手去拿,若不是瞧着那孩子身上的衣裳绝非普通老百姓能穿的,他也不会伸这个手,毕竟若是真个要把伤治好的话,可真不是一笔小钱。
而他也不过拿着那些个药钱诊金来堵上一把罢了,若是堵赢了那便是铺天的富贵,若是赌输也只能当那些个银两打水漂了。
李大夫走了,忙了一个上午的余大郎同春桃也都一脸疲惫,夏荷快手快脚的把早已经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桌:“爹,姐姐,快些来用饭吧。”又瞅着春桃的面色道:“姐姐,我在锅里熬了一把白米粥,舀了一碗给虎子剩下的想着留给里头那个”
他们家也就靠前头那条河吃饭,日子过得并不富裕,平日里头吃的都是粗粮,那些个白米不过留着偶尔给虎子开小灶的,这会子她自作主张煮了一把,还怕春桃说她浪费米粮。
春桃面上还带着苍白,闻言只摆摆手,也不说别的,她爹好心把人救回来了,她也不好说什么,那些个精粮吃了就吃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早早吃了午饭的虎子已经去歇午响了,父女三人围在一块草草吃了饭,余大郎便又拿着渔网出去了,临出门前还叮嘱春桃:“那孩子还小,你多看着点,若是有什么事儿赶紧去寻李大夫。”
春桃忙应下,又叫余大郎自个小心着些,早点回来。送走了余大郎,那去镇上买药的李岩这才满头大汗的赶着牛车来了,一下车连牛也来不及栓便奔进余家的院子里头。
春桃正从赵子悦躺得屋子出来,见李岩珊珊来迟,双手一叉丝毫不客气的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才来,还说什么悬壶济世呢。”那语气里带着几分讽刺与酸味。
下河村地处偏僻进一回镇上来回都得好几个时辰呢,此番叫春桃骂了李岩既不解释也不恼,只嘿嘿笑一声,还把从镇上抓来的药递到春桃跟前,一本正经的道:“这个药是外用的,拿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给那孩子洗伤口用,这个药是内服的,也还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三次。”
“我这就去煎药。”春桃见他不回呛也觉得没趣,只接了药包就往厨房里头寻药罐出来。
煎药的泥炉子早就烧好了,只等下了药进药罐里头放了水就能煎了。
李岩赶了几个时辰的路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见春桃忙着也不打扰,说得一句:“我先回去了。”便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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