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欢,你以后要好好的生活,只有你幸福了,你妈妈在另一个世界才会跟着幸福,她的一生就是你们兄妹两人。”林伊鼓励她。夏志欢乖巧的点点头。
“去招呼客人吧,你不用管我,有需要你就跟我说。”夏志欢边点头边往屋里走,转眼就闪进黑洞洞的房子。
林伊看着夏志欢瘦削的背影,显然承受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悲伤经历。林伊同情的叹口气,回头时正撞上陈柏舟深沉而若有所思的眼神。
“你们是同学,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到过这里?”陈柏舟问。
林伊回头看看夏志远家那几间年代久远的土基房,摇摇欲坠的感觉,仿佛用力跺跺地板就会震塌,和前后左右的邻居新建起的房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刺目而令人心酸。她摇摇头:“没有来过,毕竟感觉关系从没到这个程度,而且夏志远也不愿意带任何同学到他家。他父亲走得早,母亲又一直生病,我曾设想过他们家的贫穷,但今天亲眼目睹依然很震惊。”
陈柏舟身子斜靠在车上,远远看了一眼聚在房前的人群,说:“说实话,公司的销售和省一院交集很多,我断断续续知道一些夏志远在省一院的事情,他很有前途,但我一直讨厌他的人品。不过今天,我似乎有一些能理解他为什么会一直活得那么压抑那么功利。他家里的条件,想要他活得潇洒淡泊,显然是为难他了。”
“听起来,你突然不讨厌他了?”林伊的微笑里带着怀疑。
“不,正常分析而已。贫穷应该成为奋斗的动力,而不是突破底线的理由。今天为这个人添上三分惋惜。”陈柏舟的表情显出一丝无奈。
两人正说着,一辆火红的车子带着一阵急刹车的声音停在他们旁边,高调张扬。车上下来的是赵凝,用一如既往的习惯从上到下打量了林伊和陈柏舟,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疑惑,随即堆起疏淡傲慢的笑容:“林老师,陈总,你们怎么在这儿?”
陈柏舟不等林伊回答,手故意亲昵的揽着林伊说:“林伊和夏医生是多年的同学,听说他母亲去世了,来看看。”
“那我代表志远谢谢你们,那么远的路让你们专程跑一趟。”说完也不等回答转身就朝屋里走去。
陈柏舟看着赵凝的背影说:“看到没有,这是夏志远最需要的妻子,光鲜亮丽,夺目耀眼,能让周围人羡慕。”
“可我不明白,以赵凝这样的条件,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偏偏抓着夏志远不放。”林伊奔波一天,感觉累得不行,懒懒的靠着陈柏舟。
“她从小生在这样的圈子里,只熟悉她那个圈子里的晋升通道,她的格局已经被框定了。像我这类人,在她眼里不过是利欲熏心的商人,甚至还觉得全靠她们这些医生高抬贵手,我的公司才能正常运转。她理想中的对象就是从这个圈子里挑一个佼佼者,如果运气好可能被提拔进入省厅或是像她父亲一样当个院长,如果运气不好至少也能当个科主任。总之,能把一生掌控在她的手里。所以他们两个人互相成为对方最合适的需求,然后就一拍即合,然后你就出局了。”陈柏舟说着,低头看林伊密密的长发。
林伊听了这话,反身抱着陈柏舟:“幸好我出局了。”
陈柏舟笑笑,看着林伊黑亮亮的眼睛,脸上是满足的幸福,紧紧搂着她:“当然,幸好你出局了。”远处的夏志远,透过嘈杂的人群看到这一幕,脸色平静如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猜得出他在想什么。
这一夜的守灵,仪式繁琐,定时就要三跪九叩,不断添香加油。林伊作为旁观者看得眼花缭乱,她不能理解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夏志远为什么还会接受这样的丧葬文化。后来她发现村里的人几乎都聚集到夏志远家,恍惚明白这一切只是需要做给别人看,这是村里人定义夏志远是否孝顺的重要标准。
赵凝一直就坐在旁边,眼睛盯着手机打着呵欠,既不参与也没表现出不耐烦,似乎这个事与她没什么关系。看她高高在上的态度,从主持仪式的人到夏志远,也就没人让她做什么。林伊熬到凌晨,实在撑不住,在车里睡着了。陈柏舟忙着公司的事,有时接电话,有时收邮件,不知不觉反而熬了通宵。
第二天清晨下葬的时候,全部人都跟着去了村后的坟山。看着封土一点点盖严,意味着是真的要与长眠在里面的人永别了。夏志欢再次失声痛哭,用身子护着最后的封口不让合拢。一直没掉眼泪的夏志远,捂着脸跪在封口前,只留给众人微微抽动的后背。这样的景象让人不忍直视。最后两人被村里的长辈劝走,封土最终是要合拢,一切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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