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星期天,雨落得真大。因为莉霞一直很想均臣去找她,于是均臣这天只得冒雨去了。莉霞对泉这次无锡去而不归事很担忧,恐其身体不好,均臣竭力安慰之。莉霞说欠钱已许多,怕拖不下了,生活很难,均臣给了她五百元救急。姊弟两个又到姨母家,大家谈起泉的事,均非常难过。自他们结婚后,就没有好好地安定过。淞鸿叫他们吃晚饭,阿苹特地去买些牛肉来和一些碟荳烧。据淞鸿说,他前段时间与茂昌五金的女公子在谈婚姻,淞鸿说姨夫母都极喜欢。均臣见其照片,该女大块头,烫着烫发,穿着皮鞋,地道的是贵小姐。不知怎的,照片上的女子会引起均臣的厌恶,他感觉假使婚后淞鸿不另组家庭的话,姨母家中的快乐空气会被消灭的,而勤苦的姨母恐怕要苦更苦了。这不过是预料,希望他们永远幸福,不要应他的话。不过姨母单独与均臣悄悄地说,淞鸿之婚姻本可成功,姨夫欢喜非凡。但淞鸿却拿该女照相问刘廷章,刘说女子廿三岁,年纪太大,且是乡下农家之女,只受四年的教育,劝其作罢。淞鸿回来讲给姨夫听了,姨夫竟为之甚难过。这使均臣奇怪的是,松鹤素害羞,而公然取未婚妻照片示人,而且姨夫之言不灵,倒反问于刘。见其平日对刘也鄙之,独关婚姻之事竟去问他,均臣真是不解,尽管他并不看好这个婚姻。
闲闲说,时已过九时,此刻泉突然出现了,他刚自无锡回,但说又想马上再到无锡去,说是想在乡做村官并开小店糊口。姨母阻止不灵,莉霞在旁泪流满面,局面极凄惨,因他们不能再在上海多等一天了,钱快完了。后来由姨夫说下,莉霞的生产费均由姨夫来负担,并答应写信帮他荐生意,这样泉才说不去无锡了。泉与莉霞两夫妇先回,均臣又在姨母处坐多时。姨母跟他说,大舅父刚以三万九千价将上海的房屋卖了,钱已有七千汇上,汇水每千卅元,所以将在端午后归甬。接着又开始说她对泉恨极,均臣无话以对便出来。
从姨母家出来,均臣又转到莉霞处。莉霞睡在床上,泉正在写信,见均臣来,就又说起目前困难,说至乡去也是暂时,若有好机会仍要出来的。均臣探泉口气,问他为何玻璃业三千元一月不去做?倘到乡下作官去是危险的。泉却说:“玻璃店无啥做头,工薪也不能养活一家。”而语中想到乡下去为妥,均臣见其固执也无话,只有安慰数言即归,临走时叫泉去兜兜煤球生意看看。
回到住处,均臣收到父亲的来信,说一友人将介绍他到蔡家义押去作账房,叫均臣为其做布衫裤一套,借长衫一件,褡裤一条,未后他又说成功与否尚未料定。均臣知道父亲是个空想家,他自少空想到老年,却从没有实行过,真懦弱。他们姊弟三个本来可好好地受些普通教育的,可是因为父亲却在空想中把他们的学业抛去了,倘无母亲之能干,勤苦和坚卓,恐怕他们只能在私塾毛先生处认几个字,并只能在乡下小店中作学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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