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灯要限制了,因为上海存煤不多了。据说住宅要打七折用量,商店或打四折,而均臣的店里每日点廿个字左右﹐恐还不要紧﹐否则要罚卅倍以上。电车公司也因为节电起见﹐电车要在七时出厂晚上八时进厂了。所以均臣他们的日文课也已从七时半改至七时了。今天日文教授盛先生带来自己日文参考书﹐形形色色十几种﹐叫学生们去买﹐他说他在下学期就不教了﹐所以介绍几种书给大家。
今日课下得早,回来店里,均臣见其他人还没回,就放开报纸看。《中华日报》载,中青剧团所演《岳飞》﹐不过几天工夫﹐今天一个命令停演了。因为“违反国策﹐引起观众时代之差觉”云云。对的﹐现在不同了﹐记得在某报上曾说过﹐岳飞本是一个大恶的军阀﹐而秦璯却是顾虑百姓的和平神呢。
又看《力报》,上载刘海粟画展上﹐不慎有值三万元之油画被人用刀割去,据说这是一种广告术﹐是想登龙的意思。记得鲁迅在《淮风月谈》里讲过登龙术,那是投机文人的取巧提高自己名声的手段。还有一些小报,所刊均关生殖器一类的文章﹐卑劣下流非凡,但他们都自命“文人”,真笑煞人。这也是丑恶社会的丑态之一,该用铁帚一把把他们统统扫出去,这些也是社会的寄生虫。记得炳仁昨天还约均臣过几天去巴黎大戏院看《梁上君子》﹐是石挥演律师﹐史原演那个梁上君子。“梁上君子”,想到这里,均臣不禁自己笑起来。
上午向新业昌定了手套八百只﹐每只11元﹐加了五角﹐共赚400元﹐每人又可分100元。近来裕元因其父大约卸了责﹐全家责任均在其肩了﹐所以终日愁闷闷,均臣劝他在帐中动脑筋﹐他说尚不要,再等等看,说完便遣均臣至新丰替葛先生弄股单。因上午事多﹐所以存货未盘﹐于是下午大家开始动手先在阁上盘起﹐到五时阁上已盘就。本以为可以收工了,不想刘廷章说今晚六至十二时在本店对账,还要炳仁电其兄炳初过来帮忙。均臣马上说:“真是笑痛肚皮,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勤’的…”话才说一半,炳仁马上制止他说下去。均臣这才发觉自己多话﹐太轻薄﹐这样会被人蔑视的。
对帐到十时,已经没有均臣等人的事了,于是他就与全生先离开。回到住处,均臣先翻看前几日淘到的章衣萍的夫人吴曙天的《恋爱日记三种》﹐和曹聚仁的夫人王翠春所著《我的少女时代》。两位夫人写的恋爱经历栩栩如生,让均臣羡慕之极。翻看完,顿觉今晚天气温暖非常﹐搞到ròu_yù很狂﹐便与全生在附近旧书摊合买《今房事秘》一本。本以为内容一定十分“肉感”﹐不料是一种海派的舞女胡调文章﹐很恶劣﹐愤甚﹐想烧去它,真是“吃肉不着蚀了钱”﹐白白花了15元。夜里更觉燥热﹐底裤湿了一片﹐是三月来之第一次。
第二日天气更转暖了,十二月却若阳春天气﹐有70度,阵阵风来﹐非常柔和可亲。九时开始大家接着盘下面的货﹐弄得吃力异常,用力得出了汗﹐大家说,日久臂部肌肉一定能发达的。这时淞鸿来﹐说姨父要均臣问轴令的报价﹐此报价是为了一大批轴令约有二万只。接着淞鸿说,在路上听说大世界共舞台出事了,是因前日有税警白看戏与舞台中人冲突﹐被捕房禁闭。今日税警竟举大队人马在共舞台寻衅﹐在大世界架了机关枪,在进南阳桥时开枪打巡捕﹐打死五个伤五个﹐税警也死伤十人。据说税警们一路还大喝“杀﹗杀﹗杀﹗”不胜雄武云云。
送淞鸿走后,裕元说有大客来购白铝钉,刚好店中有廿余磅共十包未入存货﹐每包可赚洋200元。这时老赵没在,于是大家决定四人分﹐将赵跌出,而将炳仁包在内,这样裕元得650元﹐其他均臣、炳仁、锦华三人每各450元,当然全生也是按例被除在外的。
中午饭后,均臣在大德肉食店买牛肉二磅﹐是碎的﹐每磅17元。后又至商务书店买“自由日记”,每本70元﹐而他在前天问过,还只有50元。于是又转到启新书店买﹐那里是每本50元。后又在大马路的内山书店买《日本尺牍译读及作法》洋5元,并替幼臣买日记簿一本,洋卅元。下午均臣又去华富五金,看姨夫要的轴令的报价有没有报好。到了华富,该店老板邱老二很冷酷﹐说未报好,说时一副死人面孔﹐使人讨厌之至。
刚吃完午饭,恒昌来电,说有一批火酒到,催得要命说要马上处理。均臣便立即去同海关的李先生商量﹐然而他一个穷小子﹐人家怎看得起﹐李先生面孔冷冷然﹐但是均臣仍“鞠躬尽瘁”地央求。下午海关李终于回电﹐说火酒可以全数34听卖给海关。均臣连忙叫恒昌送来﹐但恒昌还需要打派司才能进海关﹐于是均臣和炳仁只有等在西风角下﹐好不容易在四时三刻火酒送来﹐进栈完毕﹐他们才不觉透出了口气。
因为外面戒严,钱小开在店里坐了半天﹐说着他的从前写字间生活。老赵也凑过来,与钱大讲上海流氓之横行不法故事,使均臣听之伸舌叫奇不已。他便问起刚才淞鸿讲的税警的霸道行径,钱、赵说这些都是与流氓有关的。晚上开始烤白天买来的牛肉﹐烤了二个钟头﹐始可吃﹐买了点酒﹐大家都吃得开心。
终于到圣诞节了,半夜圣诞老人送来了袜子。早晨九时均臣醒来,一摸﹐瘪的,放在鼻上嗅﹐却是一股臭气。看来天上环境也不好﹐所以圣诞老人也穷了﹐只送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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