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纷至沓来,就像在放一部黑白电影。
外滩的月色是全世界最美的,夜色是那样的幽丽,世界是那样的雅静,黄浦江上的风一阵一阵地吹来,却吹不走黎曼丽脸上的忧伤,吹不眼角的泪痕。
你真的要嫁给那个老头?就因为他有钱,有权,有势?
我的心成了一只野蜂窝,一群愤怒的野蜂子想往外飞出来,却又飞不出来,就拚命地螫我的心。我的心已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黎曼丽是我第一个情有独钟的姑娘。
那是我的初恋。
水中的鱼一定在咬我们的影子,但是我看不见。
她呆呆地站在江边,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棵水灵灵的葱。她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关键的是他们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她已经怀孕了,但孩子不是我的。
她肚子里的孽种是金啸龙下的种,是他酒醉后强行占有她的产物。
黎曼丽说出了这一切,哭泣着跑开了。我没有去追,现在轮到我呆呆地站在江边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形单影只,成了孤魂野鬼。
我要杀了金啸龙,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我真想杀了他。
我杀不了他。
我能亲手杀爹吗?
不错,大上海首富金啸龙是我的亲爹,但我的亲爹抢走了我的初恋女友,她是我的梦中情人。
我们离开了霞飞路,离开了芙丽山庄,我说的我们,还包括我的亲娘若相惜,她已经徐娘半老,尽管风韵犹存,但自古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人未老,珠已黄,就像宫中的妃子被皇上打入了后宫,她的这盘黄花菜也算是凉了。霞飞路是大上海的富人区,芙丽山庄听起来像是狐狸山庄,也许只有骚狐狸精才有资格住,我娘被我爹一脚踢了出来,就像扔掉了一件半新旧的民国旗袍。
丧魂落魄的我们,像丧家之犬,悻悻然来到了一处略显冷落的巷子里,在这个僻静的地方,开了一家小小的茶楼。我娘没要我爹一分钱,金啸龙一次次地派人送来大把大把的钱,都被我娘扔了出去,我们走上了自食其力的谋生之路,虽然苦日子过得很艰难,但卖茶水赚来的每一分钱都不脏。我们娘儿俩相依为命,金啸龙软硬兼施,一次次地逼我回去,我都嗤之以鼻,我发下了毒誓,这辈子再也不踏进芙丽山庄一步了。什么金家大少爷,什么上海滩第一少爷,什么锦衣美食,荣华富贵,统统的见鬼去吧!
可是我未免太天真了,金啸龙在上海滩一手遮天,他是不会放过我的。这倒不是他要像捻死一只蚂蚁那样捻死我,恰恰相反,他是要我回去担当大任,将来继承金家大业非我这个大少爷莫属。更为可笑的是,他为了补偿我,到处物色名媛淑女,想给我娶妻,他要想方设法安抚我这颗受伤的充满敌视的少年之心。他始终相信金钱是万能的,美色也是万能的,这是他一贯的逻辑。
后来,我离开了大上海,顺利成章地来到了大山深处的千柱屋,隐名埋姓,我不再姓金,不再叫金长城,化名柳如风,过起了隐士式的生活。对于感情,我早已经心灰意冷,直到邂逅达娃之前,不曾再对任何女子动过心。除了达娃,没有谁能够取代黎曼丽在我心目中的位子。
我永远忘不掉与黎曼丽携手并肩同赏五泄金黄色的银杏叶,暮秋的灵山坞,银杏依然在风中舞动那点残存的娇媚,只是物是人非,天凉好个秋!
我也永远忘不掉与黎曼丽一起游瘦西湖的情景,可惜,再也不能和她同游扬州了!这雪下得多么好,若此刻坐在瘦西湖边,再有一位佳人折着红梅翩翩走来,真是赏心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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