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苏心看着对面的少女,她正低头托起茶盏,那样低头的姿势,那样尾指微微翘起的弧度,也是她惯常的习惯,
她抬头看了一眼那开得绰约多姿的牡丹,朱唇轻启,吟道:“平生最是爱花人,唯有洛城不负春。名花倾国勿尽欢,莫惹九霄青娥怨。”
温苏心心底一凉,那是自己约莫岁一时兴起随笔写的,后来随手搁置了,不曾外传,她却也是知晓的。温苏心慢慢压下心里的惊恐,脸上神色自若,她眼眸一弯笑得灿然,“这是姐姐的大作吗?”
“哪里是大作!不过是岁时随手一题,连首诗也算不上。”她咯咯笑了一声,一笑一对小梨涡乍现,“我也是多年不曾出府,好些儿时玩伴都多年未曾往来了。今日看到许些儿时玩伴,便不知怎么的想了起来当年随手瞎写的这些东西。”
所有温苏心自己才知道的事,她却如数家珍,再问下去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温姐姐才华横溢,真叫人羡慕,”温苏心努力维持着灿烂的笑容,依旧不动声色地道:“也不知晓到底谁这么有福气,能娶到姐姐。”
她放下托在手里的茶盏,漫不经心地道:“再好,入了宫里,还不是一样。”
温苏心一惊,手一抖,握在手里的茶盏一晃,茶水溢出几滴落在她指尖上,她倏然抬眸看着她,“温姐姐……”
“我看着妹妹,便觉得投缘,也不瞒妹妹,”她怅然笑了下,清洌的眸光微光闪闪,“只怕旨意也快下了,大抵就这两天了吧。”
“姐姐不高兴?”温苏心反问。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呢?”她似乎是很高兴地笑了,语声里仿佛是带了雀跃的,却又透出掩不住的寥寂,“皇恩浩荡,乃是我三生有幸。”
所谓皇恩浩荡,从来见仁见智。
平生最是爱花的人,唯有洛城牡丹开得这般惊艳,才没有了辜负了春华啊!只是啊,只是名花牡丹也好,倾国美人也好,切切莫太美啊,莫要惹来九霄仙子的嫉妒怨恨啊!
岁的温苏心那时就隐隐猜到了,温家的女儿,她的终身,只怕不是她能做主的。月满则亏,她高贵的出身,出众的容貌,注定了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可,皇宫岂是清净之地?只怕红颜多薄命,可能只是埋骨之处。
便是这心境,她也跟自己是一样的,叫温苏心心止不住的颤抖,但她还是不着痕迹地安慰她道:“温相和温公子都最是疼爱姐姐的,必然会为姐姐的幸福考虑的。”
“呵呵,”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然后握住温苏心的手,诚心诚意地道:“妹妹也快要及笄了吧,妹妹不要怪姐姐多话,这世上最是难得有情郎。听说令尊很迁就令堂,母女之间总是最好说话的,妹妹若是有中意的人,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她那样真诚的目光,那样清澈的眼神,眸子仿若一弯能见到底的清潭,澄净得不带一点黯然,叫温苏心一时都有些恍惚了。
她究竟知不知道,坐在她面前的,才是真正的温苏心呢?
“我若同姐姐换一换脸,换一换身份,换一换人生,姐姐看可好?”温苏心俏皮地道,眨了眨眼睛,仿佛只是年少无知的随意一提。
她扑哧一声笑了,假意嗔怪地看一眼温苏心,“这世上若是真有这样的法子,那倒真是太好了。想要得到富贵的得到富贵,想要得到幸福的得到幸福。”
温苏心看她看得很认真,一丝都没放过。但是她眸色纯净,没有一点做作,神色自然,没有一点掩饰,她看温苏心的时候目光尤其真诚。
如果说她是在演戏,那么只能说她比大殷最好的梨园子弟衡先生都要强了。
两个人又说了许些话,她,天衣无缝,连温苏心自己都找不出她的任何破绽。仿佛,她就是真正的温苏心,便是连温苏心自己都不可能这样像温苏心。
两人谈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便去找瑞孙怀靖他们了,同他们一道赏花。
一行人觥筹交错,言笑晏晏。温苏心坐在瑞孙怀靖身边,她坐在温徽寒身边。
温苏心仔细看了她跟温徽寒相处,非常自然。那种自然是多年生活在一起才有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能知晓对方的意思,那种目光的交流真诚而亲切。
温苏心越看越心惊,便寻了理由退了出来,想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让自己静一静。
只是那里都是人,湖畔,柳下,亭外,花丛,一路不时看到三五男子聚做堆言笑,二三少女以帕掩唇轻笑。或尔,男子脉脉含情,少女低眉羞红了脸颊。
几多欢乐,几多喜,所有人都不亦乐乎。喧哗的声音交错,吟诗作赋,弹琴论茶,只这些热闹,都是属于别人的。
温苏心穿越喧闹的人群,她悬在身后的披帛被风吹起,时不时若有若无地滑过他们垂在身侧的袖子。她的影子和他们的在地上交错,随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又不断地和不同的人的影子交错,也不断和他们的影子分离。
这样绝丽的牡丹花开成海的盛大,这样弄竹弹丝的殷殷热闹,她却觉得从未这样孤独,在最热闹的现在,孤独得整个心房都被绝望淹没,下一刻就要窒息而亡了。仿佛整个世界被一分为二,温苏心和非温苏心,她一个人对抗剩下的世界。
阳光晴好,落一湖波光涟漪,垂柳依依迎风无限柔情,叫温苏心一阵恍惚。一刹那有一种错觉,仿佛她是瑞孙轻蓝,做了一个梦,竟然成了温苏心,于是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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