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遂点了点头,跳上岸去,呼掖贴着舟底用一件蓑衣盖了身子,斗笠遮住了脸,看起来就像是随手将蓑衣斗笠丢在舟上一样,葶苈撑着船,破水轻挪,行至芦苇荡的中央。
那芦苇有一人多高,连绵百米,绵密无比,从外面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况。轻舟小巧,寻了个缝隙钻了进去。葶苈便将竹篙插在舟尾的小孔中,将船固定住。灭了灯笼,两人终于可以在夜色芦苇的掩盖之下坦诚相对。
“刚才我见皇上跟乌洛兰出去的时候心里一惊,还想着一切都完了,可是当看到少史递来的香砂六君子汤的药材,又说我是水土不服的时候,我才放下心来。”呼掖对葶苈说到,仍是心有余悸。
“现在皇上那边的情况确实还不明朗。不知道我二哥有没有来得及阻止皇上,不过皇上是个谨慎之人,想必也会先有一番试探,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开始我们确实判断错了。直到闲谈间,我二哥一席关于安息艺人的幻术表演的话,才令我们想到,其实今日白天的一切,都是呼掖先生您行的一个‘手彩魔术’。”
“一进长安,我思绪万千啊,一是想着终于踏上了故国,二是想着必有一番惊心较量,便派人稍微探听了一下,才知道王少史虽然年轻,但是已经是皇上的心腹。所以今日故意想给王少史留个深刻印象,这是其一,其二闻听少史足智多谋也是诸多暗示希望少史能明了我得身份。”呼掖说到。
“我开始也是没有想到,因为先生这个‘手彩’行的太好。直到刚才才反应过来,先生同我所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暗示。”葶苈善于诛心,而呼掖在匈奴藏身于朝野,二人初见,惺惺相惜。
“在下和少史私谈汉语流利,可席间的汉语却并非那么通畅,这也是想跟少史一个头绪,另外我说到薜荔,不想这个线索埋得实在过于隐晦。”
“是啊,我也是刚才才几乎确定,口口声声不懂汉药的匈奴人,为何会认识南方才有的薜荔香气。想必先生在匈奴为间也是险象环生。”葶苈上前握住了呼掖的手,葶苈明白呼掖现下的心是惴惴惶恐的,他需要这种来自自己人的安慰。
“对席间的一席话,也是故意要造成一种矛盾,好让你们把我放到推敲的名单内。先帝驾崩之前,带出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命在下查探,王家安排在匈奴台帐的密间,经过数年与该密间的较量,目前我已经肯定,此人便是…”
“乌洛兰。”葶苈说到。
“对,在下也曾经想办法让人带这个消息回朝,想必你们也是知道了。方才席间,我懂了菜名的暗示,但是我当我发现乌洛兰也没动那道菜时,我便知道你们要误会了。因为我在匈奴投效的是鹰派势力,而乌洛兰投效的是鸽派势力。我患有虚寒症,匈奴的医术是没什么效果的。一直暗中用着汉方,我知道少史懂医术,便故意厚衣觐见,而后又露出反甲。正当我没有办法的时候我看到副菜的菜单,我便知晓,少史也在试探我们当中到底谁是虚寒症,谁是真反甲,乌洛兰也明白,所以他没有吃,我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大吃而特吃。希望少史能从我给说的‘薜荔’和厚衣坐实我得身份,直到我看到香砂六君子汤,我才方下心来。”
“那辛丹刚才跟先生说了什么?”葶苈听着对方一番陈述,条例清晰毫无漏洞,跟自己的推理一模一样。
“也是在试探,可是他露了马脚,我并不相信他,正在犹豫的时候,少史就来了。”
“此人现在已是王家的人,先生务必留意。”葶苈嘱咐着,呼掖点点了头。
言谈间另外,呼掖示意葶苈不要说话,此时,芦苇荡外似有篙声传来。葶苈拨开芦苇荡看去,只见船头一个人举着一盏昏黄的灯笼也在探头探脑,那个人就是庞秋然,心下两块石头落地,二哥终究是拦住了皇上,带他过来了。
于是轻声道:“这边。”
庞秋然听到了声音,吹灭了灯笼让人将船划了过来。那艘船上还有皇帝和董贤两人。
胡笳喑哑,北雁南回。葶苈只见呼掖激动的站了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鼻息中尽满是激动泪水。想必十数年前,呼掖孤身出塞,本以为一生将紫台朔漠,何曾想竟然还有生还回朝之日,自己三千个昼夜日日与敌同行,这一刻,尽然全身颤抖抽动,难以言表。
随着一声轻巧又发闷的碰撞声,呼掖终是见到了梦中的天子,最是十年一梦,个中辛酸谁人能解。
“爱卿捐躯国难,请受孤一礼,一为江山社稷,二位百姓黎明,三为皇室宗亲。”皇帝踏上船还未站定,便给呼掖行了个抱拳礼。
呼掖急忙调整好呼吸膝行而前,说到:“皇上使不得!男儿为国,是分内事,微臣外貌不似汉人,无法立于朝堂效忠皇上,只能投身为间。吾虽身在敌营,心却常怀大汉故国明月。如今北雁南回,才总算是到了家。”
“爱卿请起,孤实在是想赏赐爱卿,把酒言欢,爱卿所受之苦,常人无法体会。可现下只能委屈爱卿来此相见。来,我们坐下说。爱卿姓谁名谁哪里人士,又怎么会去到匈奴的?”皇帝扶起了呼掖,坐在舟上,执手相问。
“回皇上,微臣汉姓李单名一个钰字,母亲是云梦泽人士,被匈奴细作掳走,之后十月怀胎生下了我,因为外貌与汉人迥异,所以处处被排挤,在下恨毒了生父,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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