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还没走进军医营帐,就看到健康的士兵抬着几个重伤,扶着几个轻伤,成群结队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军医的营帐内更是一片呼喊哀嚎之声,孙通正在营帐前维持秩序,见到魏楚一行人,立刻跑过来:“娘子,这边乱得很,你……”
“带路,我进去看看。”魏楚打断了孙通的话。
“是。”
魏楚刚一掀开营帐的帘子,就看到一个左臂缠着绷带的高大男子“噗通”一下给军医跪下,他拉着军医的袖子,声音哽咽:“大夫,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活他,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他……”
魏楚放下帘子,闻言开口:“你怎么害了他?”
那士兵跪着转过身,一见魏楚,一头磕下去:“将军,将军,你救救他!”
“军医,你继续。”魏楚安抚了吓懵的老军医,又给马六使了个眼色,马六立刻会意,半拖半扶地把士兵弄出营帐。
“军医已经在救了,可以说清楚是怎么回事?”魏楚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大个子,一脸冷肃。
“将军,我和他变阵作战,可是敌人一身的血,我看到断肢满地,到处是血……我懵住,我没及时地出手……我害他变成这样的!”那大个子伏地痛哭,整个军医营地的士兵们都围过来,慢慢的,很多人都开始低泣,哭声氤氲一片,悲壮痛悔之情在整个军营中蔓延。
“你告诉我,为什么害怕?”魏楚的声音如同穿过浓雾的利剑,直刺入众人心中,“你们害怕什么?啊!害怕断臂残肢,还是害怕杀人?”
哭泣着的士兵们相互扶持着,看向站在中央的魏楚。
魏楚眼神悲悯,声音沉重:“是,谁都不想杀人,谁都不想满手血腥!可是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一旦上战场,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亡!没有第二种选择!有多少人喜欢打仗,喜欢杀人?我也不喜欢,我也害怕将来下地狱!可是,你们曾经都是流民,你们亲眼看过这个世道如何变成地狱!饿殍遍野、易子而食!你们都是从这样的地狱里出来的!”
士兵的低泣声渐渐停歇,偌大的军营一片死寂。那死寂像是漫天战亡的灵魂,又像是涅槃前的荒芜。
“为什么打仗!为什么杀人!因为要结束这样的世道!”魏楚拔高了声音,环顾一圈,对上她视线的士兵们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你们想看着你们的父母只能以灰土充饥连树皮都挖不到,还是想看着自己儿女一点点饿死却无能为力!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输了,就在你们大后方的父母妻儿会过什么样的日子?”魏楚的质问毫不留情。
那个跪倒在地的大个子已经抱头撞地,几近崩溃了。
“起来!”魏楚一把把那人拽起来,“你有什么资格崩溃,如果你的战友死在里面,他的父母妻儿就要靠你救!你们也一样!你们是战友,兄弟,是能交付性命、托付全家的战友!”魏楚高亢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军营,“我也再次承诺,只要魏家不灭,我不死,你们的家人就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将军!将军!”那个大个子抹了把脸,又跪下冲着魏楚磕头,“里面是我的兄弟,他若因我而死,我就算死也要护住他的父母妻儿!”
魏楚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那些垂着头沉默的士兵们,第一次见血的士兵,却已经有了同生共死的勇气,这样也够了,不能逼得太紧。她叹了口气:“第一次上战场,会害怕、有纰漏都是人之常情。只是我们的时间太紧张,我希望每一场战役,都能够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起来吧。”
李涛被马六扶起来,大个子抹了把脸上的血泪,站在军医营帐的门口,许多没受伤的士兵也都齐齐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某种宣判。
过了很久,那块薄薄的帘子才被掀开,年迈的军医走出来,对着魏楚一揖。大个子李涛非常紧张地看着他,一张脸煞白煞白,马六甚至觉得,如果是个坏消息,这么个大个子恐怕会立刻倒下去。
“没事了。”军医慢慢开口,“不过毕竟砍伤了整个左边肩膀,以后左手恐怕不大灵活。”
“活着就好。”魏楚拍了拍李涛的肩。
李涛一个壮汉,竟直接捂住脸,失声痛哭。而营中那压抑死寂的气氛也随着军医的话一扫而空。这一人的存活,就好像是上天对整个军队的宣判,他们没有被判死,他们还是有希望的……
马六继续安排伤员的事,孙通也有旁的事要处理。桓昱则打发杜格和几个亲卫去帮马六的忙,最后就只剩下两人并肩慢慢地走在幽静的山道上。日头还没落,月亮已经出现在了半空,夕阳染红了整个天空,有种绚烂而残酷的美感。
两人静静走着,都没有说话。魏楚呼吸着山林间的新鲜空气,看着远处无限美的晚景,心中难得地充满了宁静。她重活以来,一直争分夺秒唯恐重蹈覆辙,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只要睁开眼脑中就盘旋着各种算计,竟从来没有过像这样轻松的时候。
“是不是累了?”桓昱看着夕阳下,魏楚微阖双目,唇角轻勾的模样,心里充满了不可抑制的爱和宠溺。
身边是知之甚深,相交两世的知己,魏楚也终于能卸下无坚不摧的面具,放松日日夜夜绷紧的神经,她转头,笑容充满了无奈:“阿昱,我以前觉得,自己上辈子过得很不好,很失败,所以这辈子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可是,真的有用吗?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走的路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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