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的心仿佛一下子停止了跳动, 那柔嫩清脆的声音不是罗晴是谁?她果然被关在冯宅,这一处庭院偏僻隐秘且有家丁把守, 若不是冯叔岩引着她进来, 叶绮就算寻到这里也是万难进去的。
叶绮心神激荡, 早已忍不住流下泪来,冯叔岩转身看到潸然泪下的叶绮,还当她是委屈惊惧才哭的,急忙劝道:“叶嫂不要伤心,一会儿她若果真动粗, 您只管往外跑就是!”
叶绮含着泪水装作很辜的样子点点头, 慢慢走近屋子, 推门进去, 果真是罗晴!屋里原是有两个看守她的仆妇的,见罗晴一发火,知道不好,早就躲出来了,叶绮快步走过去就要抱住罗晴,罗晴却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 示意叶绮别轻举妄动,而后故意扬声道:“你这个女人怎么做的菜?那样难吃的饭菜是给人吃的吗?”嘴上说着,手里却是一刻也未停,“砰”,一座白玉透雕鹤鹿同春的摆件应声而碎,趁着玉器碎裂的瞬间,罗晴附在叶绮耳边快速地说:“冯贞儿这个坏女人,祖父不知被她关在哪里了?”紧接着“砰”,又是一只青玉花卉执壶粉身碎骨,罗晴趁机又是一句:“三婶快想法子救我们!”说完却又对着窗外高声道:“你这个坏女人,跟冯贞儿一样坏!”
叶绮趁着罗晴又砸下一只白底牡丹团花的成窑茶盏时问道:“那冯叔岩是不是对你有意?”罗晴接连又摔碎几件瓷器玉器,低低啐了一口:“呸!起初我还当他是个好人哪,谁知竟是那坏女人的儿子!”
乒乒乓乓一阵,眼见屋里能砸出响儿的东西全成了碎片,于是被褥衣衫就变成了罗晴发泄对像,缂丝绸,弹墨绢,撒花罗,缕金缎被罗晴用银剪子剪得面目全非,厚实剪不透的,罗晴便一条条地撕,撕一条,骂一句,把冯贞儿将她们祖孙掳到冯宅来的经过说了一遍,叶绮望着床上地下乱锦碎绮成堆,叶绮指指自己,罗晴会意,立刻拿起桌脚边一根荆条,照着还没被剪碎撕毁的被子打了好几下,一边打一边说:“让你这女人尝尝厉害,看你以后还使不使坏心了!”叶绮自然十分配合的“啊哟啊哟,姑娘饶命”,好像很是吃痛的声调,她想起冯叔岩的话,心想既然都挨打了,再赖在屋里不走只怕要令人起疑,尽管恋恋不舍,也只得就势奔了出去。
出了屋门,忽见院子中空空如也,咦?冯叔岩去了哪里?然而叶绮很快就找到了他,原来冯叔岩正耷拉着脑袋面向垂花门而跪,被门内的一只养着睡莲的粗陶大水缸遮住了半边身子,叶绮立刻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她稍稍挪了几步,就看见站在冯叔岩石面前的一个中年女子。
这女子穿着蜜合色牡丹纹齐胸短襦,下系淡粉色樱蕊纱缎留仙裙,满头的青丝用一支玫瑰色比目缠丝碧玉环梳成随云髻,斜簪着一支朝阳凤含珠的赤金如意步摇,长眉入鬓,凤眼含威,樱唇轻抿,最令人称奇的是她如凝脂一般的肌肤,竟比江南水乡的女子还要细腻水润,丽而不媚,艳而不妖,纤瘦的身子立在那里,如一株迎风开放的虞美人。
叶绮硬着头皮走近几步,福身行礼,这时离那女子更近,才发现她眼角已经爬上了与年龄不附的丝丝细纹,实在是美中不足。
不用问,这冯宅之中,能令冯叔岩伏身下跪大气儿都不敢出的人,除了冯家的当家姑娘冯贞儿还有谁?
这时守卫罗晴所住小院儿的其中一个仆妇连滚带爬地扑到冯贞儿面前,惶惶然道:“回姑娘的话,她......她把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砸烂了!”这个仆妇来看守罗晴之前一定受过训教,知道当着叶绮这个外人,不可说出罗晴的真实身份。
冯贞儿眉毛都没动一下,轻描淡写地道:“我冯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从库房里拣贵的再送来,叫她砸!”
冯贞儿身后跟着的一位穿铁锈红素面褙子的仆妇说:“不如将粗制的碗碟花瓶给她拿些来。”叶绮猜想,这位大概就是冯贞儿的心腹纪妈妈。
冯贞儿唇角轻扬,显出一抹艳如春桃的笑容,道:“就给她拿最贵的!还怕我冯家拿不出来吗?”就这样三言两语,叶绮便感觉到冯贞儿周身都似乎散发着凛凛寒意,所谓不怒自威就是如此罢,但叶绮为了救公爹和罗晴,也已将安危置之度外,她倒想看看,冯贞儿会如何处置今日这番乱局。
没想到冯贞儿竟是看也不看叶绮一眼,只淡淡地对冯叔岩道:“跟我来!”在带着冯叔岩踱出垂花门之前,冯贞儿眼角顺着叶绮的方向微微一阖,纪妈妈立时会意,缓步走到叶绮面前道:“你跟我来吧!”
叶绮只好跟着纪妈妈,走进与罗晴所住的小院相邻的一座院落,这座院子比罗晴所住略大一些,但屋宇之华丽显然不如罗晴那座院子,院子里花木盆景俱全,只是没有仆役,空空荡荡,叶绮早听人说冯宅房屋多,人丁少,闲院子很多,这里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叶绮随纪妈妈进了屋,走进右边的耳房,看到屋子虽没人居住,但陈设布置颇为周全,临窗大炕上洋毡、引枕、条褥俱全,炕上设着一个樱桃木的洋漆小几,床边的定窑美人觚里还供着几支新鲜墨菊。
纪妈妈指着暖炕道:“坐下吧!”言语不急不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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