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好容易答应。
这日已是四月中旬,邢夫人才将礼单拟好,呈贾母过目。贾母看时,迎春歪在她身上,偷偷一瞥,大摇其头。迎春不知看过多少礼单,就连元春学管家时分派的单子都比邢夫人强得多,何况这本都是循例而为。
果然贾母大怒,摔了礼单,指着邢夫人,手抖半天,没说出话,只让她莫再丢人,拿这礼单回去给大老爷看看。邢夫人脸涨得通红,不明所以,含羞带愤瞪了迎春一眼而去。迎春平白遭了记恨。
且说邢夫人找到贾赦,本想让贾赦帮她评评理。想她管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婆婆怎么能当着继女、下人的面这般给她没脸?
哪成想,贾赦接过礼单一看,好险没将礼单摔到邢夫人脸上,咬着牙骂道:“你就如此贪图那些银钱吗?你这样是要把整个贾家的脸丢到南边老家去!”
邢夫人被贾母当面斥责,总算长了记性,背着人跟贾赦告状。没等来臆想中的软语宽慰,反又是一阵狂风骤雨,邢夫人一气便卧了病,到底也没明白她不过为贾府省些钱怎么就那般丢了他国公府的脸面。
偏生,花朝节当日,王夫人产子,还是个衔玉而生的哥儿。贾母视若心肝宝贝,当下就抱到身边去养,看王夫人的眼神就仿佛她是贾府的摇钱树、命根子。邢夫人看着王夫人年纪比自己还大,老来得子,娇艳如花,容光焕发,心下如扎了老大一根刺。
邢夫人本和贾赦赌气,半月不曾主动和他说话。是日晚间,邢夫人好不容易张罗完贾宝玉“三朝酒”的待客事宜,打扮得花枝招展去敲贾赦的门。
起初贾赦不应门。邢夫人耐着性子敲了四五遍,贾赦不耐烦打开门,瞅见邢夫人娇滴滴的模样,越发烦闷。邢夫人的心思太明显,不过是看王夫人生产,又动了想要个孩子的心思。
贾赦不是不通人情,只是贾琏还没长大,二房虎视眈眈,邢夫人又立不住。他再不争气,也不会此时再弄出个嫡子,恶心贾琏兼恶心他自己。没奈何任他明示暗示,邢夫人都不懂,非要急于一时。贾赦到底没了耐心,不等邢夫人进门,啪一声,关上门。
邢夫人呆立原地,半晌,拿帕子捂了脸,一路哭回屋去,当夜便发高烧,三朝那日怎生也起不来床。王夫人刚刚生产,京城但凡和贾家有点关系的人家都派人送了礼,关系稍近的人家更是亲自上门道贺,再加上贾宝玉衔玉而生的传言甚嚣尘上,多少人家图新鲜也亲身到场,贾府一时车如流水马如龙。
贾母偌大年纪,强撑着待客。无奈,客人一拨接一拨,邢夫人再不好意思躺下去,撑着病体前来迎客。
可惜不到盏茶工夫,邢夫人便因言语不当得罪了两家贵客。邢夫人平日虽也接待过客人,但都是些低于国公府门第许多的四五品小官,存心奉承着她。任邢夫人说得再离谱,那些太太们也能变着法儿给她圆回来。
如今,超品、一品诰命夫人云集,王夫人都上不得的台面,邢夫人更不行。不仅浑插不上话,偶尔一句感叹更是驴唇不对马嘴。各家夫人都刻意回避接邢夫人的话,一时场面难堪极了。
迎春在贾母身边实在看不下去,笑眯眯下场解围,趴在邢夫人腿上,一派天真的问:“母亲高热可曾好些?为着婶娘生小弟弟,母亲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昨日病倒了,怎么不听太医的话好好休息?”
此话一出,众人看邢夫人的眼神总算和善了些。
原来她脸烧红霞非因涂脂抹粉而是生着重病。
怪不得说话颠三倒四,不成章法,合着身子不舒服。
倒是个难得的实心眼!
听说是填房,家境还不好,能做到这般也不容易。
连带着贾母的脸色也阴转晴,冲邢夫人挥挥手,道:“大儿媳妇,你既病了,就回去歇着。我虽一把老骨头,和这些太太奶奶们唠唠嗑还是使得。你先下去吧!”
旁坐的各家夫人们也都笑嘻嘻请邢夫人先去歇着,她们都是老客,不怕招待不周。
邢夫人眼含热泪走下堂去。迎春牵着她的手,直送到门外。临分别的时候,邢夫人弯下腰摸摸迎春的头,轻声说:“谢谢二姑娘出言相助,我、母亲定有厚报。”说完,直起身,一步步走向东院。
迎春看着邢夫人背影,心底五味杂陈。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她不过为邢夫人说了一句公道话便得了她必有厚报的承诺。也不过是她一句话,便改变邢夫人的处境救她脱离“苦海”。
迎春在门口略站了站,回身进屋。屋内一片欢声笑语,各位诰命夫人多是发小闺蜜,或者夫君朝中关系密切,个个都是人精。贾母在其中如鱼得水,邢夫人怕是此生也难。
破屋偏逢连夜雨。贾宝玉诞生后,贾母整日围着宝玉转,连迎春若不是腻在宝玉身边,贾母都没工夫望她一眼。王夫人到底年纪大了,生宝玉还是伤了元气,老老实实坐月子。整个荣国府诸多事务全落在邢夫人身上。她也要强,忍着病,事必躬亲。
谁知王夫人刚出月子不久,炎炎六月,邢夫人便被丫鬟小厮集体告到贾母面前。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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