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的天桥,还没有那么热闹,偶尔有几个卖豆汁、炸油条的棚子在售卖早餐,这座元朝时修建的汉白玉栏杆的石桥历经元、明、清三代,虽然显得有些破旧不堪,但平日里天桥下酒旗招展、戏鼓声鸣,聚集着京师内外的各类艺人,也吸引着各地来京的文人商旅,是京师地面上各种民俗的会集之处。
步军统领衙门为了执行左翼总兵端华的命令,出动了巡捕营的近百名官兵,他们分成两队,一队步兵赶至天桥,搜寻居住在天桥附近的相声艺人,另一队骑兵则根据线报,分头搜寻散居在京师各处的相声艺人,骑兵里还专门派了十几个人的马队专门寻找那位总兵大人指名要找的“肃小六”。
这个时候住在天桥附近胡同里的那些艺人们多数还在梦乡,只有几家戏班子的艺人们正在洗漱练功。巡捕营的兵丁在墙外靴声橐槖地四处寻人,惹得那些戏班里练身段的小孩们都忍不住探头张望。
有十几名兵丁由一名把总领着涌进了一个狭窄的胡同里,在胡同的尽头有一户破旧的民宅,兵丁们拿着佩刀上前一阵乱敲,屋里面正在酣睡的人都被惊醒,只听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什么事儿啊?这么大清早的?”
“你叫什么名字?”巡捕营的官兵向来是抓人缉盗的,只有他们盘问别人的份儿,哪里会回答别人的问话,“屋里都有什么人?”
“我,我叫,”那年轻人一看外面站着这么多官兵,心里有些发慌,结结巴巴地答道,“我叫朱绍文。屋里有六个人,都是我们一班儿说相声的,里头有我的徒弟,还有……”
“全部带走!”领头的把总不等他说完,右手一挥,十几名兵丁立刻涌了进去。
“这,”朱绍文大急,“军爷,我们都是说相声的,没犯什么王法啊?这怎么说抓人就抓人呢?”
“不是说相声的还不来找你们呢!”那把总扬着脸,面色严峻地打着官腔,“今儿不是来抓你们,而是让你们去说相声!快点穿好衣服,带上你们的家伙,跟我走!”
朱绍文一边系着扣子,一边问道:“军爷,这是去哪说相声,跟谁说相声,您老得告诉我们哪!再者,我们总得预备预备,对对本子不是?”
“哪有那工夫啊!”那把总摆了摆手,“这可是十万火急的事,上头有令,让我们请你们去郑亲王府说相声救急。救急,听懂了吗?快!”
“行,这还是头一回被官兵押着去说相声呢!”朱绍文脑子转得快,知道多说无益,于是转身回屋拿表演时穿的衣服和道具,并指挥屋里的徒弟们拿上各样需用的东西。
待他们快速准备好出来,那把总问道:“你知道有个说相声的‘肃小六’住在哪吗?”
“肃小六?”朱绍文一怔,“就是那个长得特逗那个肃小六?”
“说相声叫小六的就他一个!”朱绍文一个徒弟凑过来插话道,“长得跟一只胖兔子似的!”
“什么像胖兔子!”朱绍文笑道,“应该是像一只肥松鼠才对!”
“你们这帮说相声的,嘴可真碎!”那把总不耐烦了,“问他住在哪儿,你看你们俩,什么兔子松鼠的,没一句正经的!”
“您甭理他,他是给我捧哏的,接话接惯了!”朱绍文把那徒弟推到一边,交待让他闭嘴,然后转身对把总道,“那个肃小六不归我们这几个相声班子管,他只是偶尔来串串场,这有一阵子没来过了。”
那把总长叹一口气,无奈地问道:“我是问你知不知道他住哪?你这跟我废半天话!”
“对对对,住哪儿啊,”朱绍文搔了搔头,“好像吧,大概吧,也许吧,似乎吧,……”
那把总急了一头汗,咬着牙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刚才插话的那个徒弟又凑了过来,拉了拉朱绍文的衣角。
“别捣乱,”朱绍文不耐烦地一甩衣袖,“我正想着呢!”
那徒弟左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右手做个“六”的手势。
朱绍文不知道他比划的是什么,急道:“什么事说啊,比划什么!”
“你刚才不是不让我说话嘛!我只能这么比划了!”那徒弟白了朱绍文一眼,对那把总道,“军爷,我知道他住在哪儿?”
那把总双手抱着刀,歪着头看他们俩一逗一捧地玩了半天,冷冷地道:“说吧,要再说一句废话,我手里的刀非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不可!”
“别啊,您老听我说,”那徒弟忙正色道,“肃小六住在京北的红叶岭,岭下的一片枫树林后,有三四间木房子,就是他家!”
那把总拿刀柄顶了他的额头一下,愠道:“早说啊!啰嗦了半天!”转身找了一名手下,让他快速通知巡捕营马队,到红叶岭去找肃小六,自己则带队领着朱绍文等人赶赴郑亲王府。
“看吧,”朱绍文把手揣在袖筒里,一边走,一边对正在揉着额头的徒弟道,“捧哏的多嘴就是这下场!”
“得,”那徒弟一副受教的模样,“我还是继续‘嗯嗳嗻是’吧!”
朱绍文放慢脚步,等前面的官兵稍稍走远,然后轻声对徒弟道:“他们搞这么大的阵仗找肃小六,我看这小子是要倒霉了!”
“是。”徒弟点了点头。
朱绍文又问:“你说,这小子穷的都说相声了,还能犯什么事儿?竟然让巡捕营派出来这么多人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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